鱼恩做了两口黑锅,一口是给别人的背的,一口是给自己背的。
现在鱼恩正背着花了一堆铜钱,难倒一堆铁匠的那口大黑锅,走在去南衙的路上。
作为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无论是仇士良还是鱼弘志每天都要去南衙办公。鱼恩要做的就是等他们来,然后摘下这口黑锅,扣在别人身上。
唐朝还没出现铁锅,自然也没有人会背着铁锅到处走,鱼恩怪异的造型一路走来自然吸引不少目光。
“少爷,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福祸难测。”
“少爷,那天的事儿也许是有人栽赃陷害,咱们贸然上门问罪,会被认定为诬告,少不了一顿板子。”
“少爷,前面就是南衙了,中书省,六部九卿都在那里办公,贸然前往会被人笑话。”
“少爷……”
一边跟着鱼恩往前走,一边试图劝说少爷息事宁人。只是他这声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好事者。更有好事人刨根问底,把昨天发生的事儿,还有今天这位爷的根底刨了个一干二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身后的人群也跟着越来越多,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就这么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兄台,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哪知道,我也是看着人多,跟过来瞅个热闹。”
“看见前面那人没有,就是背着铁圈那个。他是义昌公主驸马,甘露寺主谋郑注的儿子,听说前几天被人行刺,看这架势是要去南衙讨公道。”
还好有明白事儿的人,一张嘴就能说出个所以然。
其实这些人就是想不知道都难。鱼恩生怕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花钱雇了好几个人夹杂在人们中间,让这几个人使劲儿的宣传。
中书省门口看门小吏隔着老远就看见远处走来黑压压一群人,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往上禀报。
到了中书省门口,鱼恩也不客气,直接跪地不起,嘴里高喊:“义昌公主驸马鱼恩,求见仇公爷,鱼公爷两位公爷。”
声音很大,大到也不用小吏继续通报,里面的人自己就能听出来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中书省是上承圣意,下颁政令的地方。想要控制朝政,就必须控制中书省。仇士良和鱼弘志都把中书省当成重中之重,每天都会来坐上一两个时辰。
甘露寺之前,仇士良和鱼弘志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的兄弟。可自从甘露寺之后,宦官地位断崖似飞升后,两人谁看谁也不顺眼,都想争夺那个最有权势的位置。
最不对付的两个人为了把持朝政,偏偏要天天见面,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正在为岭南节度使任命人选争得面红耳赤,弄得宰相李德裕左右为难时,外面的吵闹声终于传到他俩耳中。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了句:“外面怎么回事?”
马上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分别在两人耳中耳语。仇士良开始眉头微皱,越听眉头越是舒展,而鱼弘志却恰恰相反。到最后演变成仇士良幸灾乐祸的看着鱼弘志,鱼弘志怒目而斥李德裕。
看得李德裕有心骂娘,心道,心道什么事儿又和我扯上了关系?
只见鱼弘志皱眉说道:“李相爷,安排人把外面的人打发了。”
刚要招呼人去办,却被仇士良阻止:“相爷且慢,皇宫待久了,热闹也就见得少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杂家说啥也要去看看。”
说完就起身往出走,走到门口见鱼弘志没动,回头说了句:“鱼老弟不跟着看看?”
本来不想去惹麻烦,可是仇士良相逼,鱼弘志便不得不跟着去。
仇士良裹挟着鱼弘志,再加上极不情愿的李德裕,三个大唐皇帝之下最有地位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鱼恩面前。
最先开口的是仇士良,因为他跟鱼恩没接触过,更没有找过鱼恩的麻烦,自问心中无鬼,说话也就有了底气。他现在倒是巴不得鱼恩是来找麻烦的,因为这个麻烦说什么也找不到他身上。如果不是找他的麻烦,那找谁的麻烦还用问么?
而且仇士良还知道,有人和鱼弘志说过鱼恩在他面前装疯卖傻。按照他对鱼弘志的理解,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估计找鱼恩麻烦的八成就是鱼弘志,今天被正主问上门,虽然不能真给鱼弘志造成什么打击,但是在新皇面前给这个老对手找点麻烦,添点堵也是好事儿。
“杂家便是仇士良,这位是鱼弘志,后面这位是当今宰相李德裕。不知驸马殿下找我们老哥俩有何事?”
说话的同时他还故意把自己和鱼弘志的距离拉近几分,仿佛两人就像形影不离的亲兄弟。
围观的人测底惊呆了,大家伙儿都以为是鱼恩一时气不过的胡闹,以为他根本连人都见不着,谁能想到只是在中书省外叫了几声,就能见到大唐朝堂上的三个顶梁柱?
鱼弘志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前几天京城有人托关系给他带话,说是鱼恩在他面前是装疯卖傻。这边刚找人调查,鱼恩那边就出现被行刺的事情,你说他冤不冤枉?
为了不给对手抓把柄的机会,鱼恩刚刚遇刺,他就撤回了调查的人。就算是这样,今天还是被正主找上门,到底是有人故意算计他,还是有人故意算计他?
李德裕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作死的也是鱼恩,而且他对鱼恩也没啥好印象。想当年甘露寺,郑注牵扯了大半个朝廷。
谁都以为鱼恩是来兴师问罪的,谁都以为鱼恩是来以卵击石的,谁都以为鱼恩今天不作不死,在劫难逃。可是鱼恩不傻,他岂会作死?
“义昌公主驸马鱼恩,拜谢仇公爷,鱼公爷不计前嫌,不杀之恩。”
一开口还是刚才那套说辞,这话听在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都是反话。可毕竟正主没说破,就算是反话你也得当正话来听。有些事儿就是这样,谁都明白,又谁都糊涂,总之只要不说破,便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