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洛阳府,新安县。
一行七个人,穿着普通,像是平头百姓一家老小的样子,步行来到城门前。
新安县只是个小县城,但城门守卫严整,官差往来巡游,一丝不苟,没有常见的欺压良善现象发生。
城里城外,车马辐辏,络绎于道,人人繁忙,显得很是兴旺。
抬眼一瞟,就能瞧见,商队马车上插着的认旗,不是凡品,有的是定王府,有的是千金公主府,有的是太平公主府,都是朝中一等一的皇族权贵。
其他的,形形色色的公侯伯爵,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毋庸讳言,这座县城有如此福分,政通人和,力压州郡,成为权贵经营商道的转运枢纽,是借了当朝首辅宰相权相爷的光,因为此地是他的封号所在地。
就是这样,新安县的百姓犹自颇有不足,要是新安县不只是封号地,是实在的封地,怕是日子更好过,这般得陇望蜀,自然不可能实现,京畿之地不实封,那是历朝历代的铁律,权策的封地,远在登封县。
这一行人在城门口经过了盘查,出示了官凭路引,声称入城采买年货,顺利入得城去。
居中有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挎着个系着一条蓝色碎花布的柳条篮子,仰头望了望城门上的石雕大字,露出了莫名的神情,说不出是忧伤还是怀恋。
“谢娘子,为何要到城里来?人多眼杂,保不齐哪里就有奉宸府的狗腿子”
旁边有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压低了声音询问,只不过他是个莽汉,嗓门大着,即便压低,也有不小,好在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倒是不虞让人听去。
“噤声”旁边挑担子的中年人,转头呵斥了一声,眉眼凌厉如鹰。
他思量片刻,蹙眉建言道,“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谢娘子,京畿腹地,爪牙最密,还是去乡下山野安全,若是想找个繁华大城落脚,不妨走远一些,江南道或者剑南道都是好去处,主政的卢炯和鲜于士简,当也会有个关照”
前后还有两男两女,两男在前,装扮成一老一小,但却目光机警,四下扫视,两女在后,像是一对婆媳,心无旁骛,只是将心思放在那谢娘子身上。
这四个,都并不参与这些争论。
“乡野之地,太寂寥,不喜欢,剑南道和江南道,太远了,不想去”谢娘子面如平湖,像是个拿主意的,说出的话却是噎死人,这般艰难抉择,竟只是因为任性。
如此情形下,方才的粗莽大汉出奇地没了声息,那中年人眉头大皱,动了动嘴角,四下里看了看,终究有所顾忌,没有多言。
反倒是前后四个男女,前面两个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两个女子则忍不住掩唇吃吃娇笑。
粗莽大汉眼睛转了两圈,仍是没有动静,中年人倒是有些恼怒,狠狠瞪了他们两眼。
是的,这小心翼翼的一行人,正是以一种挑衅的姿势,正面背叛了武后的梅花内卫统领谢瑶环,还有她的一干心腹。
太平公主等人离开神都之后,谢瑶环打着彻查地下吐火事件的名义,留了下来,因为张易之失踪,她软硬兼施,强行接管了奉宸府的武士,令他们分散在各处查探,趁机大肆屠杀,一夜之间杀了奉宸府数百人。
反应过来的奉宸府众人,起初敢怒不敢言,只是死活不肯再听从谢瑶环的指令,直到接到骊山传令,让他们扑杀谢瑶环,才恍然大悟。
只是已经太晚,前不久还在招摇过市的谢瑶环和她手下的内卫,已经不见了踪影。
于是,奉宸府和梅花内卫的宿命争斗,再度开启。
这一回,奉宸府史无前例地占了上风,将梅花内卫打得节节后退,散落四方。
因为他们有太多外援,大批来历不明的武装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周边地方州府和折冲府,也有不少接到密旨的官员和都尉,为他们提供了各种方式的支援。
目标只有一个,绞杀谢瑶环和她手中的内卫。
如此形势下,谢瑶环自以为打造得固若金汤,只认她不认任何人的内卫,也树倒猢狲散,出现了分裂,趁着被打散的机会,脱离了谢瑶环的控制,要么叛离组织,隐姓埋名,自谋前路,要么调头转向,叛变投降,投身奉宸府,倒戈参与围剿梅花内卫。
不过短短几日,谢瑶环手中控制的内卫人马,急剧缩水。
内卫十三部,留在长安和骊山的四部,想来已经遭到武后调服。
带出来的九部,目前与她联系紧密的,仅余下四部千余人,这四部头领,大多都是一路追随她的戎装宫女和万骑出身。
“统领,有异常”前头开路的两个男子急促开口传讯。
一支商队入城,在大街中央通行,但护卫的人手,却异常的多,而且,稍有江湖经验的,便能瞧出,他们不是规规矩矩看家护院的仆役,更像是散漫浪荡的绿林豪强。
“统领,还是先撤出去吧”中年人急切不安,前后的四人将手放在家伙上,随时预备厮杀。
谢瑶环却吸了吸鼻子,任性如故,“不,下馆子,吃碗烩面,热乎热乎”
中年人瞠目结舌,呆愣着看着谢瑶环的背影,仿佛不认识自家统领了。
“发什么呆,去传信号,招一批人进来”中年人踹了旁边一起呆愣的大汉一脚,喝令道。
“招人进城?这……妥当么?”大汉目瞪口呆,大批人马入城,岂不是不打自招?
“废话少说,快去叫人,大不了厮杀一场,人死卵朝天,怕他个球”中年人暴露了粗鄙一面,恨恨地啐了一口,“只是栽在奉宸府的废物手里,不舒坦”
中年人骂骂咧咧跟着到馆子里去吃面。
大汉挠了挠脸颊,嘶嘶嘬牙花子,方才升起的一点异样心思,突地冒不起泡了,这样的统领,似乎更有人味儿了,咧咧嘴,“拼一场,倒也不错”
馆子里,羊骨头汤头咕嘟嘟冒着浓香,呼哧呼哧地吃面声音连成片。
谢瑶环坐在一张黑乎乎的条凳上,四处打量,兴致勃勃,又喜气洋洋,眼睛里闪着不可名状的光泽,活像是个才堕入凡尘的仙子。
突地,她像是被扎了一样,瞳孔缩了起来。
对她无比熟悉的手下人伸手就要拔刀,却被她按住了。
两个大汉来到馆子里,大摇大摆逛了一圈,在每张桌子前走过。
腰上,挂着个牌子,是乌木的,没有字,形状像是墓碑,很不吉利。
一瞬间,她的脸上泪湿一片。
这个东西,以往是机密,甚少显露人前,如今生怕人瞧不见。
显然是为了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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