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节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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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精力充沛、性子急、好奇心强,来到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了解,到了酒店,俩人只是做了简单的梳洗,便下到街道闲逛起来。

来自小县城刘寻被漫腾繁化的街景吸引住了。他18岁就进了军营,今年已经22岁,除了生长的家乡和成长的部队,他很少到过其他地方,第一次走在大都会的街道,对什么都好奇。首都曼腾是这个国家的最大城市,也是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城市,宽广的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千奇百的怪巨型广告牌匾,还有那些瑰丽的商业大楼门前,装饰着富有地方特色的雕塑,林林总总都撩拨起他的兴趣,让他目不暇接,见到新奇点的,总会要停下了看上一看,拉上张志宏评论两句。

对着这个好奇宝宝,张志宏实在是不胜其烦,拖着他就去找商铺。城市越是先进,自身特色越少,张志宏居住的滨海市也是国内一流大城市,面积虽小,繁华程度不差过漫腾,对这些钢筋水泥建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看这些风格大体相同的建筑,还不如看哨所对着的那些小村庄,那里充满异域风情的吊脚楼还更加楼赏心悦目。

曼腾街头有自己的特色,每走一段路就会出现一些立着佛像雕塑的广场,或者是金顶庙宇出现,这些地方是人流最密集的地区。

走出一间商铺,两手拧满了购物袋,正准备赶往下一个购物地点时,张志宏闻道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怪兽身上特有的腥臭味。张志宏想证实自己的发现,对着空气嗅了又嗅,没错,是怪兽,虽然人流量太大,把味道冲淡了许多,闻起来不是很真切,但张志宏确信自己的判断力。顺着味道张志宏仔细寻找,没走出多远,他看到一间庙宇前围了一群人,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虔诚礼拜,更多的是在围观,味道正是从人群中传出来的。

找到目标,张志宏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这是一间小寺庙,外表与其他寺庙也没有区别,金顶白墙,鎏金溢彩的柱子,装饰华丽。透过打开的大门,隐约可以看见大堂中央供奉的佛主雕像。寺庙正门台阶下,有一个小和尚在逗着一只小猴子玩耍,那小猴子在小和尚的指挥下做出各种动作,一会而翻斤头,一会而跳跃,还双手合什,学着小和尚鞠躬礼佛。

猴子在佛教中有特殊地位,不少佛教经典都记载着有关猴子的传说,孙悟空西天取经的故事,就是从中衍生而来。围观群众见到这猴子有如此乖巧,啧啧连声赞叹不已,称它有灵性。

远远地,张志宏就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种子”气息。这里人多,他不想惊动到猴子。怪兽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现在人人自危,个个是惊弓之鸟,如果这个时候大喊一声有怪兽,保证会引起骚乱。

若在人流量密集的地方引发骚乱,后果比怪兽潮还要严重。张志宏也奇怪,怪兽跑到人员密集的地方怎么还能呆得住?他与人类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呀!他决定先看明白。

他静静混迹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他的举动让刘寻产生怨言,第一次到大都市,他还没有逛够,他奇怪张志宏怎么会对街边耍猴感兴趣,这种小把戏在国内街道上比比皆是。他不时地用肩膀触碰张志宏,催促离开。张志宏没有理会刘寻,碰了几次后,刘寻见张志宏还是不动,有些气恼,独自走到一旁,坐在街边凳子上生闷气。

看了一会儿,小和尚玩累了,牵着小猴子进了寺庙,见猴子走了,围观人群也都散去。张志宏见目标离开,心里一急,随手把购物袋往刘寻坐着的事凳子上一扔,说了句:“帮我拿下,我上厕所。”说完,急匆匆追了上去。刘寻看他匆忙的样子,嘴里嘟嚷了一句:“急成那样了才想到找厕所,早干嘛去了,最好拉裤子上!”

进了寺庙,小和尚和小猴子都失去踪影。寺庙不大,只有三间屋子,所有房间都是相通的,正厅后面就是两间和尚修行的禅房,里面摆放着五、六个供和尚打坐用的蒲团,前后门敞开的,方便信徒们随时入庙礼拜,很容易就能走遍。不在这里,张志宏循着怪兽的腥臭味不懈地追赶下去。出了寺庙,拐过几个弯,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

大城市里都有统一的垢病,就是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总会隐藏着污垢的地方。张志宏没想到在距离主街道百米远的后方,就有这样的存在。一小块荒地,杂草丛生,荒地中央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楼,那低矮破旧的小楼与邻近建筑格格不入。楼前小树上正拴着张志宏想要寻找的猴子。

张志宏信步走了过去,这时他没有再遮掩气息,边走边把三进“种子”的威压释放出来。猴子被张志宏被那王者降临的气势吓倒,匍匐在草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屎尿都控制不住。正当张志宏准备畜力一击,把猴子杀死,以杜绝后患的时候,小楼传出“当”的一个清脆的音符,瞬间瓦解了他心中杀气。

随着声音,小楼前出现了一个右手姆指和食指上套着微型铪子,精神矍烁的白眉老和尚,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手中铪子发出的。

老和尚双手合什,略略低头向他行鞠躬礼,打着招呼。张志宏不懂外语,但在这个国家也呆了几个月,老和尚口中的“‘萨瓦迪卡”他还是明白什么意思的。张志宏摆头看了看老和尚,又看了看猴子,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和尚走去。猴子已被吓得瘫倒在地,有张志宏在,谅他也不敢逃走。

老和尚见张志宏走来,微微一笑,领着他进了那间小楼。待他离开,躲在老和尚后的小和尚箭步冲出来,蹲在了猴子边上,低声安慰它。

小楼前厅面积很小,才进门,一股浓烈檀香味,迎面冲来,熏得人几欲窒息。厅中央有一张长条供桌,上面摆放着一尊高约50公分左右的佛像,佛像前供奉着水果和香炉,香炉上烟雾缭绕,那些味道正是香炉上那三支大大的檀香发出来的,大厅的房顶和墙壁都被烟熏的发黄发黑。厅里没有椅子,老和尚盘腿坐在了一个蒲团上,他示意着要张志宏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蒲团。张志宏身体柔韧性好,也学着老和尚盘腿坐在了蒲团上,蒲团很厚,软软的相当舒服。张志宏心想,和尚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坐垫也比别的好。

老和尚说话了,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他声音很好听,像鸟儿在唱歌一样余音缭绕,可惜张志宏一句没听懂。老和尚见到张志宏愕然的神态,终于明白过来他不是本国人。老和尚试探着用中文问了句“中国人?”,这句张志宏听懂了,连连额首称是,他怕老和尚又来一堆鸟语。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很高兴遇见故乡来的客人。”老和尚看着张志宏心有感慨的说道。

“大师也是中国人?”

“嗯,祖辈是,我也在中国住过了一段时间,居士是来旅游的?”他见张志宏坐在座垫上的姿势是那么的自然,想当然以为他也是同路人。

“大师误会了,我不是佛门中人。”

“哦,老呐僭越了,我看施主与佛门有缘呀。”老和尚又手合什,向张志宏微微的躬了躬身。

张志宏面带微笑的看着老和尚没有说话,他心里暗道,宗教人士都是这样,开口就说与人有缘。

“不知可有得罪施主的地方?”老和尚见张志宏没有说话,便开口问了句。张志宏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老和尚。

“大师常与人结怨?”张志宏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老和尚一句。张志宏看老和尚长的一副慈悲像,不像是到处与人结怨的人。

“老纳方外之人,与世无争,那会与人结怨,只是这小楼总有别有用心的人想打主意。刚才施主身上唳气缠绕,杀气冲天,我以为是道上的人来寻老呐麻烦。”老和尚说话语气很平和,让别人的心也跟着平静。

“大师可方便说说门口猴子的来历?”

“没什么不方便,就是月前与小徒上山礼佛归来时,看见山脚有只病得奄奄一息的猴子,便带回寺庙饲养,不想这猴子颇有灵性,又与小徒有缘,病好了就留在了寺庙里。”

“大师可知道现在国家正受到怪兽袭击,已有数万人因为怪兽潮而死亡,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张志宏想到了战友,想到在云观大决战中,失去右臂的刘梦希,以及在战斗中牺牲了的其他战士,情绪有些激动。

“老纳虽是出家在外,但也不是闭塞到什么俗事都不知晓。”

“大师对中国了解多吗?知道中国古代有个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老和尚见张志宏一连串的责问有些咄咄逼人,诧异一只未成年的猴子怎么会招来如此大的仇恨。

“不了解。”老和尚老实回答到。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并不与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张志宏相对。东南亚华人祖先大多是因家庭贫困而远走他乡。后人富裕了,却对祖国传统文化知之甚少。

张志宏把这个故事大意说了一遍,说话的时候他眼光转向了门外那棵小树,目光中充满杀意。张志宏不屑做东郭先生那种烂好人。

老和尚平静地听张志宏说完,合眼沉思了一会,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对着小和尚说了一些话,说完后,又坐回到原来位置上,他说话时用的是t国语言,张志宏一句没听懂。

不一会,小和尚领着猴子进来了,他俩对张志宏都很是畏惧,一进屋就躲到了老和尚身后,被小和尚搂着的猴子还不停颤抖着。老和尚把他们从身后拉出来,示意坐在身边,正对着张志宏。小和尚很听老和尚的话,尽管很害怕前面这个人,但还是乖乖坐在了老和尚指定的位置上,猴子也瑟瑟缩缩蹲在他们中间。

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张志宏才发现小和尚的不同。小和尚动作似乎比同龄人更加笨拙,目光有些呆滞,躲躲闪闪不敢与人对视,看人的时候都是偷偷瞟上一眼,又快速地低下了头。张志宏看了一会,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老和尚。

老和尚对张志宏点了点了,肯定了他的判断,叹了口气说道:“吉夫有严重的自闭症,他家人在他三岁的时候偷偷把他放在寺院门口,他是在寺院长大的。以前从未见他笑过,直到拣到这只猴子,他才变得开朗,愿意与人打招呼了,就不知猴子是东郭先生,还是我们是东郭先生。”

“不一样,孩子天性是善良的,长大了也是善良的。”张志宏见老和尚有些转换概念,马上出言反驳。

老和尚没有说话,抿着嘴,微笑地看着张志宏。目光中满是慈悲。张志宏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指着猴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张志宏明白老和尚的意思,猴子现在也相当于人类的幼年,怎能分出好坏?张志宏从猴子身上感受到浓浓的“种子”味道,他分辨出这是二进“种子”的直系后裔,说不定与自己吸食的那只猴子有关。张志宏起身走到了猴子面前,缓缓蹲下,伸手托起猴子脑袋,目光直直地盯着它的眼睛,直达到它内心深处。

“种子”的后裔比普通动物聪慧许多,他在猴子内心中看到了迷惑、悲伤、委屈,也看到了不甘与挣扎。他之所以与小和尚相依,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遭遇,都是出生不久就被迫与父母分离,都是在最苦最无助的时候得到帮助。在猴子传承中,全是不停的杀戮,可他心灵却每天被祥和的诵经声所洗礼。此刻猴子内心充满迷芒、抗拒和惊恐,却又对慈爱和友情十分向往。

猴子内心对张志宏十分畏惧,任由张志宏托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他旁边小和尚十分紧张,见张志宏这一动作做了很久了,仍不肯放手,猴子不敢反抗,老和尚又闭着眼睛坐在那不加干涉,便忍不住了,卜通跪在张志宏面前,双手合什,眼睛含着眼花,不再躲避与张志宏目光对视,望向张志宏的眼神满是哀求。他本来身世悲惨,身体残缺,好容易有了希望,他真不想就此失去。张志宏放开手,低头沉思着,他在小和尚眼神中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天意弄人,自己也是在花样年华之中遭逢劫难,身体好不容易康复,现在却又要逼迫别人做出选择,真的好难。他把目光又转向前方,小和尚与小猴子相拥而泣,这时小猴子眼睛里流露出不舍,人性化地侧身把小和尚护在怀中,望向张志宏的眼神里畏惧少上了几分。

张志宏终于下决心,他对老和尚说“为他更多人的安全,请大师把猴子寄养到城外,半个月后我会再来,若是还见到猴子,请恕我无礼。”说完也没再停留,转身走出了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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