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后，杨志飞扫视了一下客厅，一套陈旧的木制沙发，一个电视机柜，上面摆放着竟是一台老式电视机，餐厅与客厅合为一体，一张玻璃桌面的餐桌，配着六把椅子，加上进门屋角摆放的一个鞋柜，客厅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墙壁的油漆已显得暗淡，照明灯都是简单的日光灯。地板虽是暖色调木质的，但表面的光泽早已不在，有的地方可能因为潮湿而出现起拱和变形。

杨志飞很吃惊，更感到很难过，他来渔洋镇这么长时间了，压根儿没想到叶丽霞竟是这样的居住条件。

哪知她光鲜亮丽的一校之副校长身份的背后，生活状况竟是这般的窘迫。

除了卫生间门和厨房门，杨志飞只发现了两个房门，便问：“两室一厅？”

“嗯，只有八十个平方。”叶丽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爸爸呢？”杨志飞记得叶丽霞说过她爸妈都在她家住。

叶丽霞拿起杨志飞买的另一袋东西，带着杨志飞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杨志飞看见叶丽霞的父亲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眼睑浮肿，脸色暗淡，一副病容，有气无力的样子。

“叔叔这是怎么了？”杨志飞轻声问。

“尿毒症，这几天高血压又严重了。”

“爸，杨志飞来看你了。”叶丽霞坐在爸爸旁边。

“志飞？”叶爸爸立马睁开眼睛，看见了杨志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叔叔好，您好好躺着。”看见叶爸爸起身很费力，杨志飞上前拉住了叶爸爸的手，让他躺下说话。

叶爸爸握住杨志飞的手，不停地颤抖，竟老泪纵横，让杨志飞不知所措。

叶丽霞起身走到了一边，抹着眼泪。

“丽霞，你出去一下，我想跟志飞说几句话。”叶爸爸道。

“爸！……”叶丽霞欲言又止，她不想爸爸跟杨志飞单独聊。

“你就出去一下吧，我跟叔叔聊聊。”杨志飞起身推着叶丽霞出了门，关上了房门，坐在叶爸爸床边。

叶爸爸又是泪如泉涌，杨志飞紧握住叶爸爸的手，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只能以亲近的动作来表示安慰。

接下来，叶爸爸说出了当年的一些实情，那时家里没钱供叶丽霞读书，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叶丽霞和杨志飞交往，这样叶丽霞的学费生活费家里便不用担心了。但叶丽霞的爸爸却是瞧不起杨志飞的，他知道杨志飞考不起大学，而叶丽霞的成绩很好，肯定能考得上。

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唯一值得骄傲的资本是孩子的学习成绩，叶丽霞成了全家的精神寄托和希望。

临近高考时，叶爸爸对叶丽霞下了最后通牒，必须跟杨志飞断了来往，反复告诫叶丽霞：考上大学是一件让全家光荣的事情，倘若是继续跟杨志飞谈恋爱，那反而会带来耻辱，会令人嘲笑，会被人瞧不起。

叶爸爸还对叶丽霞说：“家里穷得叮当响，什么都没有，唯一的资本就是你能考上大学！就算爸爸求你了，你早些跟杨志飞断了吧，你要为全家争气，而不是让一家人抬不起头，让人笑话！”

迫于爸爸给的压力，也因为自己那颗卑微的自尊心，导致叶丽霞选择离开了杨志飞。

但叶爸爸没有想到，女儿心里一直装着杨志飞，以致后来要逼着她找个人家，结了婚，却还是离了婚。

打那以后，无论爸妈怎么做工作，叶丽霞都铁了心不再找人家。

杨志飞松开了叶爸爸的手，转身抹去泪水，冷言道：“您别说了，只怪我当年不争气！”

此刻，杨志飞心里有些憎恨叶丽霞的爸爸。

“志飞，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不管你现在是怎样的身份，我想拜托你多照顾一些丽霞，她太苦了！”叶爸爸痛哭流涕，女儿不幸的婚姻让他心如刀绞。

房门打开了，叶丽霞走了进来，她在外面听到了爸爸的哭声。

“爸，你别哭了！你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你穿好衣服，等会儿要去医院。”叶丽霞帮爸爸擦着眼泪。

“去医院？”杨志飞问。

“我爸一周需要透析三次。”叶丽霞开始帮爸爸穿衣服。

“我送你们过去。”杨志飞搓了搓脸，想掩饰刚才流过眼泪。

叶丽霞没有拒绝，她想跟杨志飞在一起多呆会儿。

医院里，叶爸爸正在病房透析，杨志飞和叶丽霞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透析需要很长时间，你回去吧，你儿子还等着你呢，现在田蕾应该已经上车了。”叶丽霞道。

“今天他带了手机，我刚才发信息给他了，说我有点事要处理，叫他自己去买资料，中饭自己安排，吃完饭后再跟我联系。”杨志飞想等叶爸爸透析结束后，再送父女俩回家。

二人坐着聊天，杨志飞仔细询问了叶丽霞的一些生活状况，他想不明白，在学校风光无限的副校长，为什么生活得如此困苦？

叶丽霞离婚后，房子归叶丽霞，女儿由叶丽霞抚养，叶丽霞为了争夺女儿的抚养权，答应了前夫以房子作为抚养费，前夫今后不再向叶丽霞支付孩子的抚养费。而房子是按揭的，直到去年才按揭结束，再也不用每个月还房贷。

叶丽霞的弟弟高三那年没考上大学，那时叶丽霞刚读完大二，大学学费都是东拼西凑的，家里没有钱供弟弟复读。所以弟弟高三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在一家工厂做事，找了老婆后，生了两个女儿，后又超生了一个男孩。

前几年叶丽霞帮着弟弟在广福市按揭了一套房子。弟弟夫妻二人的工资供养三个孩子和还房贷已经够呛了，所以叶丽霞把父母都接到自己家里来住，主动独立承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

叶丽霞总觉得对不起弟弟，弟弟当年高考成绩离建档线差不了多少分，要是复读肯定也能考得上大学。

但一贫如洗的家庭哪能供得起两个孩子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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