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密集,子弹横飞,残存的芬兰士兵拼命抵抗着敌军的进攻,只觉得被越发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畏枪弹的苏军坦克宛若一个个移动的钢铁碉堡,它们在近距离上提供的直射炮火支援,其精度不知比野战炮高了多少倍。虽然37毫米高爆弹的威力只和手榴弹相仿,但也足够对芬军的步兵掩体造成毁灭性破坏,短短几分钟内,芬军防线便因火力被压制而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挂有伪装草丛的炮位跟前,芬兰炮长盯着远方那辆新式坦克心急如焚。刚刚自己的炮组已经向目标进行了3发急射,然而这些炮弹却毫无例外的被全部弹开,通过炮队镜,芬兰炮长甚至可以看到目标车体上留下的深色刮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手中的这门意大利炮竟然会有击不穿的坦克装甲,要知道之前威力更小的博福斯37毫米战防炮,打俄国人的坦克都几乎没有失手过!
此时,那辆车体宽阔的苏联新式坦克正是距离自己最近的目标。如果不把它先打掉,这门反坦克炮马上就会因多次开火而被对方发现,届时只要敌方回击几发榴弹,自己的人和炮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意制47毫米反坦克炮虽然威力不俗,但其放列重量却有1.2吨,要想在被苏联人发现之后快速转移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惜意大利人没有提供钨芯穿甲弹,否则还可以再做尝试……”芬兰炮长的遗憾情绪一闪即收,在飞速观察了一番战场形势之后,果断咬牙命令调整炮口,重新选择一辆470米外的bt坦克作为目标。现在这门火炮是唯一能在远距离上消灭苏军坦克的力量,因此决不能把火力浪费在与未知敌人的消耗纠缠当中,而必须尽全力消灭战场上对己方步兵压制力极大的敌军坦克。至于自己的安全,则完全不能再顾及了,难道自己的命是命,步兵战友的命就是该被漠视的草芥?
“轰!”巨响震耳,红光怒爆,一发47毫米弹丸再度从芬军炮口处电射而出。由于战场上草木对视线的影响,这发炮弹并未命中钢铁,而是砸在距离苏联坦克尚有十几米的空地上,激起大蓬飞溅的冰屑土渣。接连遭到打击的苏联坦克群开始仔细循声寻找肇事者,并在对方又开出两炮之后,终于判断住了大概位置。很快的,就有4辆苏联坦克向芬兰的战防炮阵地开火反击,虽然它们的准头依旧不敢恭维,但却牢牢锁定住了这个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阵地还是要丢失了么?看到自家火炮在数声爆炸的火光笼罩中沉默下来,奥尔玛有些悲凉的想道。原以为己方2架战斗机的惊喜出现是逆转战斗的先声,现在看来却只是在水面激起了一圈涟漪,最终仍然归于绝望的死寂。此时在奥尔玛的视野中,潮水般的苏联步兵距离自己只剩下不到200米,8辆标有红星的坦克隆隆行驶在最前方,用车载枪炮将芬兰士兵的火力严重压制。
死尸重叠倒地,鲜血喷溅飞洒,在又付出了近600人伤亡的代价之后,苏军终于冲进防线,与守军展开了近距离对攻。苏联士兵显然是被下达了死命令,在恐惧的驱使下进攻宛若疯狂,芬兰士兵刚举枪击倒一个,后面立即就有五六个跨过他的尸体飞奔冲来。残存的芬兰士兵很快寡不敌众,被无数敌军分割冲散,虽然此时的战场仍然混乱不堪,但最终的结果却已经清晰凸显了出来。
奥尔玛瘫倒在一块巨石前,血沫不断从嘴角汨汨涌出。在用手枪成功偷袭了一名从他身边经过的苏军士兵之后,难以行动的他也被对方临死前的反击洞穿了胸腹,这让之前就严重失血的奥尔玛很快就感觉天旋地转,脑袋沉重无比,意识正在从身上快速消退。他竭力爬动身体向掩体外望去,斑驳狼藉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敌军的死尸。两辆坦克残骸如同火炬般在己方阵地中熊熊燃烧着,成为了黄昏下这片大地最耀眼的光亮。
“小伙子们干得不错啊……”奥尔玛轻声低语,心中说不出的欣慰。自己麾下的士兵果然个个都是勇士,在这种近距离火拼当中不仅消灭了远多于自己的敌人,还用莫洛托夫鸡尾酒干掉了2辆苏联坦克。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和他们都已经完美践行了军人的使命和职责,可以光荣地回归主的怀抱了。
“砰!”一声大响突然在战场上响彻,原本意识已经快要消散的奥尔玛竟灵台猛清,回光返照又睁开了眼睛。他愕然发现,刚才那个碰撞般的声音是从不远处的苏联新型坦克传来,而原本早已哑火的己方反坦克炮阵地竟然再度发出了怒吼,双方距离仅有不到50米!正当奥尔玛振奋于己方炮手的坚韧,以及又有一辆苏联坦克被击毁之时,那辆坦克的炮塔忽然缓缓旋转起来,并以一声轰鸣彻底解决了战斗。
奥尔玛露出苦涩的笑容,随即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似的背倚巨石,合上了双目。
春风吹舞,嫩绿的新枝爬满了莫斯科城中的行道树,第一批野花在碧绿草坪上舒张绽放,将暖春来临的信号清晰展现给千家万户。于是市民们纷纷卸下了厚重的冬装,开始以更加灵巧的装束穿着投入到日常生活,皑皑积雪早已不见踪迹,化作甘冽源泉滋润着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物。
深沉肃穆的克里姆林宫主会议室中,斯大林正静静伫立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的景色。一棵针松就长在十米之外的草坪上,新生出的鲜绿色叶片在一片深绿当中显得格外醒目。他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暴虐情绪,想要命令卫兵把整个宫殿群的植物全部砍伐铲除,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忘记时间的流逝,才能在浑噩当中减缓内心产生的强烈恨怒和屈辱。
咫尺开外,高瘦清癯的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心中猛然抽紧,他咬牙站在原地,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笔挺的军裤。作为在大清洗中幸存下来的旧沙皇军官,沙波什尼科夫此刻已经察觉到了斯大林的情绪异样:他必然是因为窗外的春景而联想到了当前仍然久拖未决的芬兰战事,心里正强行压抑着火山和暴风。
“沙波什尼科夫同志,铁木辛哥同志有没有报告说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北线战事?”斯大林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问道。沙波什尼科夫没敢直视斯大林的目光,垂首恭声道:“根据铁木辛哥同志的预计,再有1个月,我军就能从西面完全撕开曼纳海姆防线,突破卡累利阿地峡进入平原。”
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脸上笼罩起一丝阴霾,沙波什尼科夫赶忙解释道:“尊敬的斯大林同志,我军在最近两个月的进攻效果已经比去年年末有了明显提高。虽然现在的推进速度是慢了一些,人员和物资消耗也十分巨大,但我军的的确确是在不断前进,同时给予了芬兰人不可恢复的根本性杀伤。”
“芬兰白匪赖以抵抗红军铁骑的利器无非有三件。一是昼短夜长、海陆冰封的严冬,二是卡累利阿复杂的地形、以及他们巧妙构筑的防御工事,三是总计10万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和后备役战士。现在他们的这些倚靠都在迅速的瓦解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军在空中和装甲力量上的优势将被无限放大,而这必然能在战斗中大幅杀伤芬兰有生力量,促使我军进攻的铁砧不断向前深入。只要我军跨过崎岖复杂的卡累利阿地峡,之后通往赫尔辛基就是一片坦途,我敢肯定的说,芬兰军队会在维堡陷落的半个月内被彻底摧垮。”沙波什尼科夫正色说道。
听得最后这番保证,斯大林心中阴郁稍退,但想到还需要6至7周才能结束北线的折磨,恨怒和不甘的情绪便再度涌现了出来。这场战事可以说让苏维埃政权在全世界面前丢尽了脸,而作出决策的斯大林本人,也不可避免的被蒙上了污点虽然苏联国内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问题上有丝毫悖言,但这绝对不代表大家就没有想法;就算斯大林事后把责任全部推到梅列茨科夫等一线将领们身上,但他的潜在威信还是会因此出现削弱。这对于斯大林本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利的信号。
在担心自身独裁权力的根基出现松动的同时,斯大林也对当前红军的孱弱战斗力产生了发自灵魂的恐惧。他是从俄国内战时期走来的老布尔什维克,深知武装力量强弱对苏维埃政权而言意味着什么:当年如果不是伏龙芝、图哈切夫斯基等将星率领年轻的红军浴血百战,连挫强敌,红色苏联早就在白军和国外干涉军的联合绞杀下灰飞烟灭了。现在虽然国内已定,但来自西边的威胁却是日甚一日,如芒刺在背。以红军目前的力量,能否在希特勒的利剑面前保住自身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