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仓皇地抬起头来,视线望进一双空茫而无情的绿色眼眸里。那眼眸的主人有着一头自然披散的及肩金发,身着纹样精美的铁甲,但那身甲胄的表面并未泛起金属的寒光,反而却笼罩着一层隐隐的、绿色的毒瘴之气。
那人的面容一片死寂,五官奇怪地扭曲着,惨白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悚人的黑气,他双颊深陷,不正常的皱纹在他那张本应年轻英武的面孔上刻下深深的沟壑。
这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啊。
我的心头泛起了浓重的寒意,慢慢地说道:“……尼科莱国王!”
他就是,被马卡尔所操纵的邪恶仪式吸血鬼化了的狮鹫帝国前任君主,尼科莱国王!
他双手紧握着那柄长剑的剑柄,剑尖已经连同我身上的那袭凤羽披风的一角,一同刺入地里;剑身此时呈现着一种奇怪的青黑色,他的整个人身上都泛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他慢慢地抬起眼来看着我,死灰的面色上逐渐浮起一个机械而不自然的笑意来,声音里不带一丝高低起伏。
“一个……精灵?你们不在森林里摆弄植物,来占我们的坟墓……做什么?”
看清了他究竟是谁,我反而平静下来。他突然出现在此,只有一种可能。
在我们头顶上那片地面的附近地区内,他必定与芬丹大军再度遭遇,并再度被击败了——而根据先知的说法以及我以前通关的心得,如果这一关的鬼龙不被全部消灭的话,即使尼科莱被击败,也是不会死的。他只会使出那招在他身上效力无穷的“次元之旅”魔法,突降至距离他败战之地距离最近的一座被艾罗兰军队占领的城镇,并且率领身上的残余兵力,意图攻下那座精灵驻守的城镇,以作为东山再起的本钱。
而这一次,必定是因为方圆几十里之内,只有纳布-修马这座地下城距离他最近,因此他就带着残兵败将来偷袭了;却不料我正在城外赤手空拳地巡视,因此他这个时间差打得恰恰好——
我微笑,回敬他:“一个……变成吸血鬼的国王?你不在坟墓里安安静静沉睡,来占我们的城市做什么?”
尼科莱显然怔了一下。但是他这种已经变成无生命的吸血鬼,只靠着一点灵力来驱使自己那具已经冰冷的肉体躯壳的人,是没有任何感情存在的。因此他很快回以冷冷一笑,声音平平地说:“既然你在这里,我就要先杀了你,再占领那座城,好重整旗鼓,跟艾罗兰的芬丹再战……”
我啐他,“你做梦!鬼龙的灵力是不足以支撑你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的!你很快就会感觉到末日的降临!”我一边叫嚣着好吸引他的注意力、拖延一点时间,一边飞快地在脑海里思索脱身之道。
可是我能怎么脱身呢。他虽然刚刚被芬丹击败,但手下那三五十号丧尸幽灵,也足够把我团团围住,瓮中捉鳖……反观我呢,不但只身出城,且衣角被钉在地上,走避不得;就连鼻涕泡儿也被我打发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弯呢……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艾罗兰的圣人蒂耶鲁法力何等高深,不是仍然败于拜娅拉的大部队围剿之下,丢了性命么?那我的造诣与蒂耶鲁相比可谓是远远不及,面对同样的境地,又怎样才能侥幸逃生呢。
我最好的可能,只是勉强与他周旋,暗自盼望鼻涕泡儿够聪明,能发现这边情形不对,回城去帮我搬些杂兵出来,先把那三五十号亡灵兵们砍了,我自己与尼科莱单独对阵,方有一线生机。
唉,看来这件得来不易的华丽丽的凤羽披风,今天算是不保了。但这件凤羽披风,何止一件华丽丽的拉风装束这么简单?穿上它之后使出的火系破坏魔法的威力能增加百分之五十,我若是想要来一记金蝉脱壳,贸然把它抛弃在地上,不知道尼科莱捡到之后会不会占为己有,那披风的威力也就为他所用?
我咬咬牙,趁着那群骷髅小鬼们还没得令发起攻击之前,甩手就是一记高级破坏魔法,我最喜欢的一招“流星火雨”!
漫天火焰幻化为无数火球,激射而下。所到之处,大地被烧成一片焦土,黑色的地面冒着缕缕黑烟,而那些骷髅和小鬼们发出长声凄厉的惨叫,身躯在火焰和黑烟中化为灰烬。
我虽然身处危境,也不由得对自己法力的精进稍微得意了一下。但那股得意之色尚未从我脸上消褪,我就看见眼前那位面色青黑、眼眶深陷的吸血鬼王尼科莱,神情骤然狰狞了十倍,连语调里都冒起了一股森森寒气。
“好身手啊……看来不给你一点深刻的印象,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的……”他桀桀地笑了起来,声音似笑似哭。
我脸上那一抹极淡的得意笑容凝结在那里。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他向着我举起了左手,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在他掌心凝结,逐渐变为深黑色。
我勃然变色。
他是要蓄力,向我发出黑暗魔法最终极的“冥府诅咒”!
上一次我挨了这一记魔法之后的后果,我可还记得很清楚。我还不想再沦落到那种下场。可是我的凤羽披风此刻却有一角被他的剑钉在地上,使我一时难以脱身;我的手飞快摸到颏下系起的凤羽披风的两条系带,急切间却一时难以将那个纠缠在一起的死结打开。
我的额角滴滴渗出了冷汗,手里仍不停,用力拽着那个系结,终于将那个死结扯松了一些。
怎么就会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呢,哪怕是短剑也行啊。我恼恨地咬着下唇,暗忖。如果凤羽披风不是一件增强火系魔法的宝物,我或许还能一把火把它给燎个干净;可惜现在——它是防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