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身侧二人,秦怀玉抬步探身过去,拱手招呼道:“兰公公、魏公公,您二老今日怎么有闲,到这将作监中来了?”
二人听着秦怀玉热忱声音,却是连眼皮也不抬,其中那名稍有些矮胖的公公,扯着尖细嗓音冷淡回到:“小公爷说笑了,这不是轮到我们哥两个,去前线轮换监军去了嘛。”
秦怀玉心中本还有些不悦,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这二人虽说在宫中资历不低,总也该要恭敬一些。
听到那魏公公的话语,秦怀玉这才释然,如今前线主帅,便是自家父亲。前去监军的公公,自然要与自己保持些距离,摆出些不畏权势、刚正不阿的模样。
如若不然,难免便要在陛下心中落下个曲意逢迎的名头,那还如何能够起到监军之效。
想通其中关节,秦怀玉也不再去刻意亲近,回身站回王洱身旁,平淡问道:“方才听公公说起这邮传监,小子倒却是孤陋寡闻,还请公公详解。”
那魏公公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邮传监嘛,顾名思义,便是负责朝中书信往来,各州府奏折收发之所。不过其中最重要的一处,便是有着一处超远距离的传送阵法,也不知是何时何人所建,大唐三百六十州,瞬息之间皆可到达。”
听着魏公公的话语,王洱还未觉有何惊异之处,秦怀玉却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传送之法,在长安城中也算得是稀奇,便是人尽皆知的兴道坊中的那道传送阵法,传送一州之地,便已经是极限。
以往饶是情势紧急,匆忙赶路,也只能是一州一府,轮番传送过去。
如今知晓这宫城之中,竟有能同时连通三百六十州的传送阵法,如何能不让秦怀玉感到吃惊。
看着秦怀玉面上惊异,魏公公自然知晓缘由,只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小公爷也莫要太想当然,这处上古阵法,消耗甚巨,何止寻常阵法十倍,每次开启,也不过能传送双掌之数。若非战事期间,寻常舍不得开启。”
听魏公公说罢,旁边高瘦如竹竿一般的兰公公冲着这方轻瞥一眼,出声问道:“咱家是有差事在身,不知小公爷来此处,又是为了何事?”
秦怀玉后退半步,让二人看见王洱,答道:“这是我家掌柜的,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这次要随二位公公一同去往吐蕃,小子来送一程。”
二人扭头看向王洱,面上倒是缓和几分,轻轻点头示意,问道:“西游轩的王膳师是吧?”
他二人受过长孙的指示,不敢怠慢了王洱。
王洱自然拱手还礼:“见过二位公公,正是在下。”
能去前线监军,那自然是李二心腹中的心腹,多交好些也无坏处。
秦怀玉接茬说道:“我家掌柜自小便在长安长大,还未去过别处,到了路上,还要请二位公公多加照顾一些。”
“好说好说!”
二人也不推辞,随口应允下来。
“秦小公爷?你也要去往前线?”正攀谈着,后方又有声音传来。
几人回身看去,正有两大两小四名男子,向着这边走来。
出声的便是其中一名矮胖子弟,语气之中满是疑惑。
秦怀玉回头看清来人,却也是认识的,依礼拱手,淡淡回道:“赵师兄、潘师兄,我来宫中送人而已。”
那矮胖小子听着这话,显然松了口气,回头冲着身旁的同龄男子说道:“你看我就说嘛,翼国公府的大公子,怎么可能要和我们一般,辛辛苦苦去前线争功,表弟你想太多了。”
听着小胖子直白的话语,场间众人面上都不禁泛起些许微妙。
这些事情,虽说在权贵之中已是常例,可是如此毫不忌惮地说出,众人还当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旁边是个瘦高个青年,感受着前方众人投来的目光,面皮上也觉得有些烧烫。
只是这个时候,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自家表哥的面子,当下也只得嗯嗯啊啊几声,随意糊弄过去。
王洱抬眼看去,跟在后边的两名中年男子,面上也不好看,却也不好表露,
看这四人组合,再想想那小胖子先前的话语,王洱哪里还不清楚这几人是来干嘛的。
无非又是两个在忠仆护卫之下,前往前线混取军功的勋贵子弟。
王洱想到此处,不由得自嘲般笑笑。
自己跑这一趟,与这二人倒也没什么区别,又哪里有资格去鄙视他们。
嗯,自己还比他们少了个护卫。
王洱思忖之间,小胖子已经两步蹿到两名公公面前,掏出两个明黄锦袋径直往二人手中塞去。
虽说王洱站得远些,听不清三人在低声交谈些什么,但想来也就是些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
场间几人再随意攀谈吹捧几句,日头便已快要升到正中,邮传监的大门无声洞开,场间众人赶紧抬步踏入。
邮传监中极为简陋,只有墙角随意摆放着张陈旧的红漆木桌,木桌后方,坐着一名满面沟壑、蓬头历齿的年老太监。
兰公公与魏公公率先上前,恭谨施礼,却并不称呼其名。
老太监闭目不语,头也不抬,只挥挥手示意众人在旁候着。
两位公公见状,心中顿时明白,这是人还没有来齐。
不过便是心中如何悱恻,在这年老太监面前,二人也只得屏气凝神,立在墙角。
如此又等待了半晌,才有一名嬷嬷匆匆前来,身后还跟着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
那兰公公本就有些不满,待得看清来人,不禁眉角微皱,径直出声问道:“田嬷嬷?你不在谯国公府伺候长公主殿下,跑到这邮传监来作何?难不成你也要去吐蕃?”
那田嬷嬷听他语气不善,当下也不客气,高声回道:“姑奶奶我随着长公主殿下征战沙场的时候,你个破落太监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呢,也敢管到姑奶**上来?!”
兰公公刚想反驳,桌后的老太监却是一下站起身来,依旧是不言语,径直朝着房间后边的廊道走去。
见这情景,兰公公也不敢在多话,只回头狠狠瞪了那田嬷嬷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掌柜的,那你便随二位公公过去,我就先回了。”秦怀玉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再跟过去,当即道别道。
王洱也不墨迹,轻轻挥了挥手,抬步跟上前方的两位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