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代任总经理方远的到来,全公司上下仅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被折腾得鸡飞狗跳。
我从来不相信男人的矫情还可以严重都这种程度,直到今天…
几辆物流卡车开进了公司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搬运工非常专业地把那些托运的大件物品般了下来。
大伙跟着看起了热闹,有人问道:“这啥玩意啊?”
也有眼尖的在说:“好像…是家具吧?黑布包的看不清啊。”
果然,当工人们把物品一件件码好放在大门口之后,带头的领班看了眼手表。不久以后,大声对工人们说道:“吉时已到,开工!”
工人们呼啦啦地掀开包裹着的黑绒布,原来这下面竟是一件件的办公家具,不同的是这些都是高档实木的仿古制品,散发着松香的味道。
原来方远之所以选择在今天上任,是因为参照了本月黄历中唯一“宜入宅”与“宜赴任”同时并存的一天。
这些人动作很快,一小时不到就把方远的办公室布置了出来,当我们聚集在门外朝里看去时,若不是因为门上挂着那个铜制的鎏金铭牌刻着“总经理室”,我定会以为自己在无意中穿越到了北宋时期。
清一色仿古木制桌椅屏风,宽5米有余的办公案台,尤其是那一对巨大的、辟邪用的“龙头铡刀”,一尊一边地摆放在了案台两边,让我想起了“铡美案”里包公的衙门。
“嚯!真够气派啊…”狗蛋酸溜溜地伸着脖子赞叹到。
方远的其中一个“大猩猩保镖”听到了,操着一口浓厚的台湾腔说道:“方总是个对工作与生活都非常讲究的人,他之所以能像今天这么成功,与他对任何细节的追求都到达了极致是有直接原因的。”
我脱口道:“难道不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爹么…”
“大猩猩保镖”斜了我一眼,充满了不友善。
我也不与他争辩,转身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狗蛋随着我一起走了过来。
“妈的什么玩意嘛。”我点根烟,瞧了瞧自己的经理办公室,乱糟糟的和狗窝一样。
狗蛋也点上一根烟,吐了个又大又圆的眼圈,“你说我爹咋就没把生成个富二代呢?”
我看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说道:“你这货特别适合生活在古代。”
“为啥?”
我对着他裤裆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就你这一脸见风使舵的奴才相,去敬事房切一下就成公务员了。”
“嘿,你可别乱说话,我刚才就感觉这姓方的对宜娜姐不怀好意的样子,要是哪天他真的敢把你给绿了,兄弟我第一个冲上去抽丫的。”狗蛋捏着拳头一脸义薄云天的样。
“行啊你!够义气!”我夸赞他时心里暖暖的,暗自想,就算方远有钱又怎样,能买到我这样的兄弟情义吗?
“哎哟!方总您好,办公室布置好了,我带您去瞧瞧?”
眼尖的狗蛋远远就瞧见了方远,舔着一副讨好相迎了上去,我瞧傻了眼。
方远没有理会狗蛋,冲着不远处正在做物品登记的许宜娜说道:“走。”
许宜娜无奈地合上笔记本,远远地冲我摆了摆手,走向了方远那辆艳得发亮的跑车。两个“大猩猩保镖”估计也是很有眼色的那种人,抢先一步跑了过去打开车门。
“方总,您慢走哈!”狗蛋摇头晃脑地挥着手,一条看不见的隐形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摇得我心烦。
“我慢你丫大爷!”我气得一脚踹在狗蛋屁股上,但此时方远的车已跑得剩下了尾气。
“这人神烦!”梅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一下午没见的梅子突然出现,我问道:“你又跑哪玩去了?”
“玩屁啊玩!”梅子从来不在我面前掩饰她的小情绪,此时她不耐烦地撇了个白眼,说道:“还不是这新领导,想看看项目还要把我叫过去讲解。”
我问道:“讲解园区不是有燕子在么?叫你做什么?”
“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男人。”梅子皱着眉说道:“讲解园区就讲吧,今天太阳又不是很大,还非得要燕子过去给她撑个遮阳伞,这货又不是狼人…”
“哈哈…狼人…”我笑着问道:“丫不是有俩像大猩猩保镖撑伞么?还要燕子干啥?”
梅子打了个寒颤,说:“那俩大猩猩给我和燕子撑伞…”
我:“哎哟我操!”
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班后,我忽然发现已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状态了,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吃完饭无所事事。因为平日里下班以后许宜娜都会与我一起去食堂,饭后再去园区中的几千座墓地里压马路,别有一番风味。
就像当今最流行的一句土味情话歌词:与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我就在这种辗转的状态中一直等到了近十二点,终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楼下,“大猩猩保镖”下车后小跑着打开了副驾的车门,许宜娜从里面下来。
保镖对着许宜娜恭声道:“您慢走。”说完后充满敌意地看了我一眼,驾车离去。
“大傻子!你在等我呀!”
此时正值立春,冬季的寒冷还剩最后一点尾巴,许宜娜双手叉在大衣兜里,一边原地跺着脚,一边对我笑着,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
“对呀。”我说道:“担心你喝酒了回不来哦。”
“不会啦,我又不喜欢喝酒,所以就一直在吃。”她拿肩膀拱了拱我,“吃得好饱,我们去散散步好不好?”
我点点头,与她一起走向了漆黑的荒原。
我问道:“今天你们参加宴会的都些什么人呀?”
许宜娜回答:“嗯…我想想,好像都是做生意的,听他们自己介绍,好像有做房地产的,物流的,和建筑公司的吧?不过挺无聊的。”
“怎么?”
她踢飞了一个小石块,“这些人刚见面就互相吹捧,我觉得好假,没意思”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故作老成的样子说道:“这些老男人啊,上个世纪吃过苦,在一起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互相吹捧,顺便回忆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她说道:“哪有哇…都是一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做的也都是家族生意。”
我不屑地说:“嘁…搞了半天一群富二代啊。”
此时我的心里暗暗多了份担心,因为我一直对这种“太子宴”没有什么好感。
她又说道:“不过据方总说过几天就要有个正式的接待了。”
我皱皱眉,“还要应酬啊?”
她点点头,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可能我们公司就要盖自己的殡仪馆啦!”
“哇靠?”
听到殡仪馆这仨字,我不禁有点忌惮,虽然我们一直从事着墓地销售的行业,但也只是殡葬行业中的一小部分,属于“葬”。
若将来一旦若是牵扯到了“殡”的部分,那就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葬”是每天与活人客户,最多就是与骨灰盒打交道。而“殡”,则是每天窝在殡仪馆内与尸体打交道,愿意做这种工作的人甚少。
我忙说:“将来殡仪馆若是盖好了,我可不愿意调过去。”
许宜娜点点头,“我也不去。”
我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都回到了宿舍。
后来的几天,方远越加的过分,他完全不关心公司的运营,在上班的时间里从来都找不到人。而每到下班时,大家总能在停车场看见他那辆宝蓝色的跑车,后面雷打不动的跟着一辆黑色奥迪。至于许宜娜,似乎也从行政主管变为了他的私人秘书,每天尽是随着他一起参加各式各样的应酬。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
这段日子里只有等到每天的凌晨,在她被奥迪车送回来以后我俩才能见上面,匆匆聊上几句就各自回宿舍休息,过着地下工作者一样的生活。
直到不知过了多少天,这天晚上我还是像“望夫石”一样等在宿舍的楼下,但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她回来,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后看见了一条短信。
------快来找我。
我顿时紧张,这是怎么了?当我回过去短信以后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我才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但这么晚了是不会有出租车路过我们这里,于是我立刻回到宿舍叫醒了狗蛋,又叫醒了园管处的大伟,他平日有一辆公司配发的11座的依维柯,这时刚好派上了用场。
我把情况与他俩简单一说,大伟立刻发动了汽车赶往了市区,在路上时我打电话给燕子请她帮忙,不消一会她就从大猩猩保镖处忽悠到了今晚方远接待的地址,在市中心附近,距离这里十来公里。
大伟把车开的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那里,那是一座很高档的夜总会,无数个高亮度探照灯从地面射出,照印得整个建筑通体发着暖色的光芒,如同白昼。
训练有素的保安小跑了过来,吭哧半天楞是没搞明白我们这种车的车门应该怎么开,当他看见车体上印刷的“盘龙山城墓地”字样时顿时被吓得缩回了手,面色变得像苦瓜一样难看。
我们仨人也不管那么多,索性把车往花坛旁边一停,立即冲了进去,接待我们的是个穿着露大腿旗袍的女人,一脸的嫌弃相,但当她听到我们是方远的员工以后,顿时脸上笑得拧成了一朵花,毕恭毕敬地把我们引领到了贵宾区尽头处的一个包厢。
包厢的门非常厚重,但还是抵挡不住从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蹦迪声,震得我脚下发麻,我趴在门上的圆形玻璃往里看去,尽管灯光昏暗,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方远。
包厢非常大,并且还有一个内部楼梯通往上部的隔层,此时方远正在两个身着紧身短裙女孩的搀扶下,往楼上的隔层走去,踉踉跄跄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南哥,那边!”狗蛋的脸在厚玻璃上挤得变了形,他指着包厢另一处的舞台,几个头发染得像彩虹马一样的女孩正站在桌子上疯狂地摇着头,像浑身都有发泄不完的劲一样。而在她们中间,赫然就是许宜娜,她也不知怎么了,任凭被周围女孩子碰得东倒西歪,但昏昏沉沉的样子仿佛对周遭环境没一点知觉。
“我操!”我大骂一声推开了门,狗蛋与大伟随着我一并闯了进去,我直接走到那群女孩中间,连拖带拽地把许宜娜拖了出来。
这时一个与我们岁数一般大的年轻胖小子走了过来,醉醺醺粗着舌头我吼道:“喂!你…你给老子拿的酒呢…”
我愣住了,看了看自己,一声黑色的西装工装,卖墓地时候穿的,顿时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小胖子把我当成服务员了。
我灵机一动,“啊!哈哈!马上就来,刚给您冰上了。”
小胖子傻笑两声,伸出胖乎乎的胳膊一把就把许宜娜从我手上抢了过去,“这…这妞是我的。”
说完竟举起手中的啤酒病,狞笑着对着许宜娜的头顶浇了上去,昏迷中的许宜娜被呛得咳了起来。
我冲上去猛劲推了小胖子一把,骂道:“你他妈干嘛呢!”
他跌倒时打碎的酒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很快的,周围一众男男女女都看向了我们这边,几个意识还算清醒的男孩看到这一幕,竟抄起身边的空酒瓶就准备过来干仗,嘴里一边骂咧道:“他妈的服务员还敢来闹事…”
“老子不是服务员!”狗蛋突然蹦了起来,一脚踢在那个男孩的裆部,男孩捂着下身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狗蛋这货遇弱则强,不依不饶地对着倒地的男孩又补了几脚。
这时摔倒的小胖子呼哧呼哧地爬了起来,从桌子上顺手捞起一个玻璃果盘,高举着照准我头顶就砸了过来,只听见玻璃碎裂的发出的咔嚓声,细小的玻璃碴子划过小胖子的头顶,摔落了一地。
大伟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伸缩甩棍,刚才那一下就是他打的,小胖子迷迷糊糊地看着大伟一眼,“你…你他妈又是谁啊?”
“我去你妈的!”我乘势猛地一脚把小胖子踢飞了好远,像保龄球一样砸到了身后的一堆男男女女身上,顿时大家都被这股气势给震慑住了。
“快走!别打了!”大伟低声对我说道。
我与狗蛋拖起许宜娜走了出去,大伟在后面断后,偶尔有一两个人想冲过来,但都在大伟的甩棍之下被吓了回去。
大厅的服务人员离包厢很远,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们看见我们几个拖着一个年轻女孩小跑出来以后,立即替我们打开了大门,我们顺势跑了出去。
这也是一般夜店的规矩,一旦出了大门,再发生任何事情那就与他们无关了,于是我们很顺利地上了车,离开了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