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墨控制水流给自己脱了衣服，躺到床上，露出伤口。

极速当时是抱着一击必杀的想法下的手，伤口的情况准确地反应了这一点。不但从外面看创面很大，内部也有多处肌肉被切断，连内脏也有不少损伤。幸好冷墨的身上一直维持着水流护盾，在关键时刻将极速的匕首向下压低了几分，才把伤势控制在腹腔，没有伤到心肺和脊椎。除了匕首造成的明显外伤，冷墨的全身骨骼也在撞击中多处受损，如今只能通过体外的水流帮助移动。

甘露的治疗药水效果不错，虽然不是生死人肉白骨，但是也能促进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只是剂量少了些，还不足以让冷墨完全恢复。好在“药水”和冷墨的“控水”技能可以完美结合，一点都不会浪费。

首先要治愈的是受损的内脏。冷墨的肝、胃、脾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放在其他人身上，这样的伤势早就死了。幸好冷墨这些日子毫不懈怠地锻炼异能，已经能够感知并控制自己的体液，这才得以在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血液，把破损的脏器和断裂的血管肌肉全部裹住，避免了伤势进一步恶化。

冷墨打开伤口，先用清水洗了一遍，将体内的淤血导出来，再用“药水”浸润脏器破损处的细胞。那些药水本来泛着白光，一接触到体内的细胞，立刻变成了清水，同时冷墨感知到受伤处长出了新的细胞。为了防止最外层的皮肉碰到药水会抢先愈合，冷墨只能自己扒开腹部的皮肉，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保持头脑清醒，力求同时操控清水和药水。待内脏全部长好，他身下的床单已经湿透了，意识也有点模糊，干脆将剩余的药水一股脑灌进体内，双手一松，伤口合在一起。

药水一灌进体内，不分轻重缓急，将接触到的细胞同时治愈，连正常的细胞也吸收了白光，变得活性更强。“怪不得我觉得这药水的治疗效果极强，而甘露自己却觉得差强人意，想来其他人使用的时候，药水还没到达伤处，就在其他细胞上浪费掉了。”冷墨一边体会药水的效果，一边引导药水在体内随着血管快速运行，尽可能地提高利用率。当药水的效力完全消失后，他的内脏、血管和体内神经已经完全修复，断裂的肌肉也全部接上，只有骨骼的损伤和腹部表面的伤口还没有治愈。

清理了屋里的血迹水渍，冷墨将它们裹成一个水球，隔着窗户扔出去，然后找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躺在床上高声道：“进来吧。”

孟岚打开门，推着戚以方走进来，见冷墨躺在床上，也不避讳其他人在场，走到他身边轻轻揭开毯子，看了看伤口，心里一紧，道：“没有效果吗？”

“不。效果很好。”冷墨道：“甘大夫的药水和我的异能配合得不错，内脏已经长好了。骨骼和皮肉，只要自己养着就行。”

孟岚见他神色语气轻描淡写，但是所说的内容却让自己心惊肉跳。刚才虽然知道他伤的不轻，却不知道竟然连内脏都有损伤。想到他重伤之下还杀死四个极速进化者，又惊讶于他强悍的战斗力。她忽然觉得有些心酸，眼圈微红，道：“你又何必这么拼命？”

冷墨道：“不拼哪还有命？”孟岚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理想，不由得默然。

高秀臻见有些冷场，插言道：“甘露的能力用完一次，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恐怕明天就弄不出这么大一团药水了。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

冷墨再次道谢，孟岚起身送她们两人出去。

戚以方趁着没人，道：“你的进步速度这么快，我恐怕跟不上你了。”

冷墨答道：“进步再快，也只是自己的能力强。你的能力再弱，要杀我也易如反掌。这和异能没关系，纯粹是人类本身太脆弱了。”

戚以方摇摇头，道：“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其实没有那么多人想杀你，每时每刻防着别人，你不觉得累吗？别人都是越强大越放松，可是你却越强大越紧张。这样对自己不好，容易情绪崩溃。正好这两天养伤，趁着没事，回忆一下当年你接受那几个女人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吧。”

“时过境迁，当年的心境，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冷墨长叹一口气，却牵动了伤口，闭上嘴忍了一会儿，道：“成长越快，平台越高，敌人越强。说到底我原来只是个老百姓，对现在这勾心斗角的环境太陌生了。”

“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末世的环境谁不陌生？你算是适应能力强的。”戚以方笑道：“我看孟岚对你很有意思。不如你收了吧。她可是对勾心斗角最熟练了，你要是收服了她，以后这方面都不用操心了。”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理解，你说出来，是什么心态？”冷墨翻着眼睛道：“咱们三个人之间的平衡可是很微妙的。如果我们俩真的好上了，你就不担心？”

“以前担心，现在不担心了。我这人很守规矩，碰不到你的底线，你们不会伤害我的。”戚以方劝道：“仔细考虑考虑吧，长得不错，脑子好用，这样的女人可是极品，可遇不可求。”

“是不好找，不过我已经有了。”冷墨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女人？什么是极品？”

“我还真知道。”戚以方道：“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我这病可不是生来就有的。十八岁以前，该享受的我都享受过了。那时候我可是醇酒美人，飞鹰走狗，一掷千金，醉生梦死啊！要说看女人，这方面我可以做你师父。”

“谢了。司机师傅，靠边停车吧您呐。你不会是又中了她的魅惑术吧？不应该啊，这几天咱们三个形影不离，有什么小动作，大家应该都看得见才对。”冷墨转移了话题。他相信戚以方的家世背景不一般，但是因此他更不敢深谈，毕竟一个人从开豪车拥美人，变成现在坐轮椅守空房，中间一定经历了剧变，他不想揭人家的伤疤。

“要是我又中招了，你也不用提醒我。反正我发现了，只要‘明心见性’，魅惑术根本没什么用。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我们自己。”戚以方这几天对“魅惑术”也进行了深入思考，得出的结论颇有独到之处。

孟岚送走客人回来，对戚以方道：“抓紧时间看你的名单吧，人力资源主任。明天要拿出方案来，咱们回泉城的时候，必须带上一批用得上的人。”

戚以方被下了“逐客令”，并没有感到意外，轻轻敲了下床帮，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自己到对面屋里整理名单去了。

孟岚坐在冷墨身边，低着头，道：“我本来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可是今天，就在刚才，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有其他选择。”停了一下，见冷墨没有动静，她接着说道：“其实我可以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泉城。家族算什么东西，何必记在心里？他们伤害过我，可也培养了我，我们两清了。”

“你忘记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了？”冷墨一句话，直刺她内心的破绽。孟岚张口结舌，左右为难。

“不要瞻前顾后了。”冷墨接着说道：“你第一步迈出去，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再也不能后退了。即使你能放弃家族，抛弃丈夫，丢下孩子，外面那些人就能放过你吗？难道这几天和别人结的仇就一笔勾销了？你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为外面那些会员谋利益，同时让他们为你挡住来自外部的攻击。”

他见孟岚目光呆滞，仍然心神不宁，也有些可怜她，叹口气，问道：“刚才何应真是怎么让那几个人自己撞残的？我当时闭着眼，什么也没看到。”

孟岚知道他是想转移话题，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孩子很有能力，在地面上幻化出土墙，那些人既不想撞到土墙上，又不想减速，只能顺着土墙的方向跑，最后在拐角处撞到一起。能想到幻化土墙这一手，已经不简单。更厉害的是那土墙升起时的景象足以乱真，我当时还以为真的有一个异能者在推土墙。”

冷墨赞叹道：“那个鬼影老大肯定更加不凡，末世之后真是能人辈出。那几个极速进化者也算能力出众，可惜摔一跤就把小命摔没了。能力强了，但是生命依然脆弱。”

“脆弱？那可不一定，我看你的命就够硬。”孟岚又轻轻揭开冷墨身上的毯子，看了看伤口，道：“即使没有甘露的异能，你也不会有事吧？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躺在床上是装的还是真的？”

“算是真的吧。刚受伤的时候我都能动，更何况现在伤势已经稳定了。但是浑身骨节疼，还是躺着舒服。”冷墨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伤势。

“这样的话，明天的会议，你就不要参加了。”孟岚试探着问道：“这可是几天来，我第一次离开你的视线，你不会不放心吧？”

冷墨叹口气，道：“当然不放心，可是没办法。伤得这么重，只能先顾眼前吧。你这边，我就赌运气了。”

孟岚扁扁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信算了。那你想要个什么职务？我给你留着。”

冷墨道：“你可别给我加担子。我现在自由自在，不想为那些人费心思。”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孟岚还要准备明天的会议，到对面屋里拿了些资料回来，守在冷墨身旁边看边写。冷墨自己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毕竟伤得不轻，清醒时控制着伤口周围的肌肉血管，还能忍住。睡着之后身体难免疲惫，稍稍活动就会触碰伤口，一夜之间不断惊醒，短暂的睡眠中也总是轻声呻吟。孟岚在一旁看着心疼，可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自落泪。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朱秋荻敲门进来叫孟岚起床准备开会，见她已经醒了，斜倚在床边，手中握着冷墨的一只手，身旁放着纸笔，看来这一夜也没休息好。

见朱秋荻走进来，孟岚也不避讳，轻轻将冷墨的手放回毯子下面，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去开会了。何应真留在这里照顾你，你好好休息。”说罢和朱秋荻一起出屋去了。

只留下冷墨躺在床上疑神疑鬼：“我是又中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