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府在中东门大街,非常好找,刘德提着晋礼来到门口,让门房通报,就在门外等候,心中小有得意。
崔均的话其实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东汉士人重视养名,想要混的好,有个好名声是必须的,君不见那刘备只是跟着卢植混了几年,平时不怎么爱读书,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等,正经本事学到不多,在自称汉室宗亲之前,就时常将自己是卢植学生的名头挂在嘴边。
无他,卢植乃是当世大儒,说出去有面子而已,这就是借他人名声养名,几乎可以说,刘备前期的班底,就是因为这个名声攒来的,比如张飞和关羽那等猛将甘愿结拜为弟,比如巴着来送钱送粮资助的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人。
蔡邕是和卢植一样的当世大儒,若是能得他提点,跟随蔡邕学习,说出去也是倍儿爽的事情,也不怪那崔均临走时那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幽怨。
今天蔡邕正好在家教导几个弟子,听到门房来报,不由得微微一笑,“好个刘德,昨日刚全身而退,今日就来拜访,也算虚心上进,也罢,让他进来。”
门房应声出去,旁边三个弟子听得好奇,其中一比较年长的人起身问道,“老师,你所说的刘德,可是近日改进蔡侯纸的那刘侯纸?”
这人叫阮瑀,陈留尉氏人,年已经十八,蔡邕曾称赞其为奇才,就学于蔡邕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深的蔡邕喜爱。
“不错,前几日此子被那何苗拦阻,我正好遇上就帮了他一把,不想他倒是乖巧,提出和我就学,我见他造出侯纸也算有功于士林,就应了他,等下你们见到,可不许失礼,此子和顾雍、路萃同年,但论机巧应变,你们都不如他。
旁边,顾雍和路萃对视一眼,各自有些不服,但刘德之事他们也是有所听说,但蔡邕在前,也不敢放肆,当即暗自下了比较之意。
蔡邕却不知道自己随意点评,却已经让自己三个徒弟起了争胜之心,没一会,门房领了刘德进来,刘德拱手为礼,高声喝唱拜道,“小子刘德,拜见蔡先生。”
“无需多礼,刘德,你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总的说来算是不错,只是你向何家讨要银钱……”蔡邕刚才还夸着刘德,此时却板起了一张脸。
刘德和何家交换何咸三年仆从之赌注,前面两个倒是还好说,一者为太后,算是长辈,一者为史阿,算是同门,可第三索要万钱,实在是不该。
“先生有所不知,学生穷困,加上到底需要顾及何家脸面,这才提了个看似荒唐的提议,并非真的贪财。”刘德小心措辞,他可是知道蔡邕名声在外,对教授的弟子可是有很严格的要求的。
蔡邕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想来最后提及万钱,也算是给了何家赎回何咸自由的台阶,既然刘德心中警醒,倒是无须太过在意。
“罢了,你总有理由,今日来寻我,可是要跟我就学,只是我昔日在街头虽然答应于你,但你仍需要过我考验,若是不合我意……”
“若是不合先生意,刘德自是没脸再来。”刘德一本正经,心中却是有些不在意,以他中文系研究生的底子,别说蔡邕的考验,就是和蔡邕论辩,刘德也有把握将他忽悠的找不到南北。
“看来你很自信,那日与你相遇之后,我特意去太学了解了下你学业,以你以往表现来看,论资质,你不过中庸之资,莫不是醉心技巧而有所藏拙,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真本事,此间三人乃是我三名弟子,阮瑀、顾雍、路萃,你四人各写一篇诗赋,以作比对。”
“刘德见过三位兄台。”
刘德连忙朝着三人行礼,心中却已经在震惊,没想到竟然在此间见到了顾雍这位大牛,这可是后来东吴的丞相,大才中的大才,而另外两人倒是没怎么听说,可能得到蔡邕教导,必然也不是凡俗。
“刘德贤弟不用多礼,你之名声我等这几日已经如雷灌额,说起来多得贤弟所制侯纸,我等才能如此方便就学。”阮瑀扬了扬手中侯纸,不无赞赏之意。
“不错,昔日我等抄写老师藏书多有不便,如今却是无碍。”顾雍和路萃对视一眼,相继笑道。
先不管三人对刘德是否有比较之心,先是侯纸一项上,他们就得先表谢意,否则就不配做读书人了,其实三人也是羡慕,刘德凭借侯纸一事,足以名传千古,这可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三位兄台客气了,实则我也是被逼无奈。”刘德连忙谦虚。
“哦,莫非刘兄还有其他技巧之术未曾拿出来?”顾雍多了个心眼,笑而问道。
刘德心中抽了一下,这顾雍难道听不出自己是谦虚吗,只是见三人看似友好,但多少有些比较之心,第一次拜见蔡邕,刘德也不好太过表现,当即道“有些未成熟的想法,不过还未曾实践,或许以后兄台自知。”
顾雍只当他是托辞,只是笑笑。
“好了,时间有限,尔等都是学子,嗯,就以劝学为名,写一首诗赋,此间考究一为诗赋,二为字体,三为心志,尔等好生思量,莫让我失望。”蔡邕显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当即吩咐道。
有比较之心未尝不可,可若是因此成仇隙,那他这老师可就做的失败,乘着苗头未起,先掐了为妙。
刘德听得真切,知道蔡邕对自己这新人有护持之意,当即拱手道,“所谓学有先后,三位兄台先请。”
阮瑀三人被看破心思,多少有些讪讪之色,而刘德一如既往的谦让,到显得他们有些不是,当即,阮瑀笑道,“刘贤弟初来,正好让我等先一睹刘贤弟之才,我等随后,如何?”
刘德微微意外,这谦让倒是真心,看来三人心性倒是不坏,不过想来,若是心性不好,怎能让蔡邕看中,若是推脱倒是显得自家小气了,当即,刘德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子献丑了。”
顾雍和路萃见状,相继露出期待之色,他们也想看看,这刘德才学如何,是否配得上和自己同窗。
可别小看这同窗之情,在这个年代,同窗乃是老铁关系。
刘德径直来到桌前,铺平侯纸,研磨了墨汁,随手挑了根毛笔,却是有些犯难,这个年代流行篆、隶、草、行四大字体,蔡邕尤其精通篆、隶,可对这两种他都没有研究,倒是草、行、楷写的不错,可如今楷书还没出世,写出来太过惊骇世俗。
相比于行书,刘德更喜好草书,可如今流行的草书是章草,他所喜好的却是狂草,这是唐朝才有的玩意,中间还隔着个今草,刘德两相比较,觉得还是别那么跃进的好,当即提笔蘸墨,一行今草迅速书写。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不拘章法,笔势流畅的今草横贯而出,立刻亮瞎了蔡邕四人的眼睛,刘德练习今草临摹的可是书圣王羲之的《初月贴》,自然不同反响,以至于当他半首明月歌写完,意犹未尽之际,抬头却看到同样意犹未尽的蔡邕四人,不由得嘴角微翘。
管你们是这个时代的大牛,也得先让小爷来个下马威,不着痕迹的放了毛笔,刘德拱手,情真意切的问,“先生,三位兄台,我这诗、字,可还入眼?”
“好诗,好字,好,好,好。”蔡邕不由自主的拍了下大腿,看向刘德的眼神立刻变得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