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头骨最不经风雨吹刷，圆咕隆咚的，容易四处滚动。停留在枯树丫上的黑鸦很难再觅到食物，已经是饥肠辘辘，一看见有点动静，就开始兴奋得躁动起来。

陆远征跟着阿木托继续往昏暗的深处走去。一些不知名的动物的怪叫，时而像婴儿啼哭，时而像厉鬼尖叫，时而又像狂魔一样大叫……

手中的匕首把柄被抓得都快能拧出水来，陆远征开始感到有一种紧张的情绪慢慢产生，从他的身上，蔓延到阿木托的身上。

阿木托见识过死亡所带来的恐惧感的。他能感受到周边那种死亡的气息在慢慢向他靠近，在黑暗里似乎有千百双饥饿的眼睛在望着他们。

“呼啦啦啦……”

枯枝上的黑鸦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突然全部飞起，黑压压的一片，去到另外一边的林子里。

“大首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阿木托的声音有点颤抖，预感到有一种威胁已经再向他们靠近。

身边各种动物的叫声也戛然而止，山谷里顿时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慌。

“阿木托，不要慌，注意观察四周。”

“万魂谷的孤魂野鬼数不胜数，有时候阴气过盛，他们就会涌现出来，对你上缠下绕，迷住心窍，直到把你的精气吸尽为止。”这些传说，阿木托在山谷内的时候是不知道的，后来到了外面才听别认这么说起。

“别自己吓自己，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鬼魂，只是你的心理作用罢了。心中无畏就没有鬼魅的存在，你要振作起来……”

陆远征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阿木托走路开始摇摇晃晃，眼神迷离，嘴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

脚下的地面有些软，不知道千百年来，铺了多少层枯枝烂叶。用力踩下，还渗出一些黑褐色的水。

“不好，这地下有古怪！”陆远征赶紧拉住了阿木托，可是阿木托已经有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陆远征立即挽起衣角，捂住鼻子，不敢大口呼吸。

这地下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发酵池。有机物成分长年累月堆积发酵，形成酸性气液混合物，又把地底下的硫矿石慢慢腐蚀，生成诸如硫化氢，二氧化硫等等有毒气体渐渐溢出。

经过这里的动物，呼吸到这种有毒气体，轻则头昏目眩，神志不清，重则直接毙命。

臭鸡蛋的味道越来越浓，阿木托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双脚软绵绵的，被陆远征单手扶住。

阿木托感觉到自己像被一层软软的虫茧包裹着，左右伸展手脚，都能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这种久违的舒服的感觉，他只记得以前在阿母的怀里才有。虽然只是短暂的时光，却能让他铭刻终生。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起来了，越飞越高，进入云端。划破虫茧，他来到了一个充满阳光的明朗世界。这里有楼阁亭宇，这里有花果酒香，这里有很多面容和善的男人和女人……

这里就是上界么？

阿母说过，只有心怀善念的人才能来到上界。

上界就是这个样子吗？怎么看不到阿母？她那么善良，对待小动物都不舍得大声说话，应该在这上界里的。阿母死了，她应该就在上界里！

啊，那我也是死了吗？

阿木托挥动一下双手，居然好不费劲就飞了起来。他已经不受重力的限制，可以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自由飞翔。

是不是人死之后都能飞翔？

那些进入地狱的人呢？他们应该只有沉重的脚镣吧，没人会允许他们四处跑窜。他们肯定是在人世间做了太多的恶事才被打入地狱。

阿木托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对人也是忠厚老实，所以来到上界，那是理所当然的啊！

“阿母，阿母……”

阿木托找寻不到阿母的身影，急得四处游走。天庭里人来人往，似乎对他视而不见。没有人会在意他的阿母是谁，尽管阿母在他心中，是那么的慈爱且重要。

上界里也不是无序的，天兵也会时常盘查来往人员的身份。

有几个人从地狱里私下买通狱卒，乔装打扮后进入了上界。天兵盘查的时候发现了端倪，便断了他们的轮回线，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阿木托看得心里发慌，自己从哪里来的自己都不清楚，万一被查到身份，会不会也被打入地狱？

怕什么来什么！就像在现代的社会里，你开着一部手续不全的汽车在路上行走，最怕遇见交警，后来真的就被拦下来。

“你，过来！”一个天兵瞅见了阿木托。

阿木托莫名的害怕，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这些过来盘查的天兵。

“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天兵有点凶，也许对所有被盘查的人，他们都是这个语气。

“我叫阿木托，本来在万魂谷，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

天兵瞟了他一眼，拿出手上的生死簿，上下查验一番后，突然猛地合上，恶狠狠地对阿木托说道：“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我……”一时情急，阿木托说不出话来。

“这生死簿上，分明没有你的名字，你是不是魔界的奸细，老实交代，要不然我要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天兵厉声喝道。

“我从不认识什么魔界的人，你可不能冤枉我。”

“冤枉你？我瞧你这个灰头灰脸的样子，也不像好人。”

“人不可貌相，你们天兵也不能以貌取人，就你们这样，怎么能让人们信服？”阿木托据理力争。

这时，旁边一个老者扯了扯阿木托，小声说道：“小伙子，这世道，都这样，慢慢你就习惯了。他们都是南门将军的士兵，仗着将军的名头，专门出来索取财物。我看你灰头土脸，身无分文，估计家里也没什么人惦记你了，跟他们说说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老头子你嘀嘀咕咕的在跟他说什么，快走开，小心我把你也抓起来！”天兵指着老者喊道。

“我本以为上界都是清净之地，想不到也要忍受这么多的不公待遇。老人家，谢谢你提醒我，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收拾收拾这几个为虎作伥的王八蛋。”阿木托实在忍不住天兵的百般刁难，拔出弯刀便朝他们砍去。

“嘿，小兔崽子还敢来跟我们耍横！”几个天兵也拔出佩剑，把阿木托围在中央。

老者已经退到一旁，不住地摇头叹气，“唉，我都叫你不要跟这帮人一般见识了，这下倒好，不下地狱也要扒一层皮了，造孽啊……”

周围也围观了不少人。这种看热闹的事情，不论在哪个年代，不论在哪个空间维度，都是一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