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算是暗示，几可称之为明示了。

不是加尔斯不想说的隐晦一些，而是怕李昂这个纨绔根本听不懂，只好说得更加简单，直接。

“抱歉，加尔斯法师，我想王室搞错了一件事。”

李昂斟酌片刻，组织着语言，用尽量不得罪王室的方式，委婉地拒绝：“约翰爷爷不是我的家仆，而是追随者。”

追随者和家仆的地位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为主人效忠，但无论是权利，还是义务，都天差地别。

家仆可以随意买卖，而追随者却有很大程度的自主权。

追随者无缘无故离开主人当然是不可能被大众所接受的，但主人同样没有权利单方面解除双方的契约。

“追随者？”

加尔斯下意识看了一眼静立在李昂身旁的老管家，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立刻确定李昂的话是真的。

或者说，至少在对外时，是真的。

无论老管家到底是家仆，还是追随者，对于加尔斯来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其中的态度，显然是拒绝了王室的招揽。

那么无论李昂的话是真是假，为了王室的面子，那也必须是真的。

拒绝王室，并不是什么大事。

王国中有这么多贵族，每年拒绝王室要求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但拒绝，也需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就会让王室丢了面子。

李昂给出的理由，算不上完美，但却足够说得过去。

这，对于加尔斯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冒昧了。”

见事不可为，加尔斯也不多做纠缠，很有风度地与李昂闲聊起王国内近期的趣闻。

贵族之间，无论心里如何想的，表面上总要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十足的虚伪与客套。

足足聊了半个多小时，加尔斯才提出告辞，李昂略作挽留，宫廷法师再次表示有事要办，如此往复三次，两人才同时起身。

“我送您出去。”

李昂走在加尔斯右侧，领先半个身位，微微侧身，充分表现出对王室宫廷法师的尊敬。

在过去的岁月里，李昂非常喜欢这一套虚伪的礼仪。

但在地底世界的生活，以及阿古斯位面血与火的战争洗礼之后，李昂却对这毫无意义的繁文缛节十分厌恶。

然而，厌恶归厌恶，表面上的姿态依然是要做足的。

两人还没走出屋外，就听到魔法门铃响起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却极强，传出很远都不会衰减音量。

“看来你又有客人了。”

加尔斯笑了起来，一位十九级大魔导师的吸引力绝对是惊人的，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有实质上的行动，单单王都内的本土贵族，就要有两位数以上。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罗德里格斯家族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尤其是在李昂不愿意放手的情况下。

王室要面子，当然不会去做什么。但下边那些贵族可就说不准了，尤其是某些以不要脸皮出名的家伙，如果拉拢不成，下黑手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加尔斯突然好奇起来，想要知道这件事情，后续会怎么发展下去。

“消息灵通的人太多了。”

李昂露出一个苦笑，尽管在回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却依然感觉到了头痛。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去招呼新客人吧。”

加尔斯摇摇头，没有与新来的客人照面的打算，准备从侧门离开。

“抱歉，招呼不周。约翰爷爷，帮我送一下加尔斯法师。”

李昂叫来老管家，对加尔斯告罪一声，急匆匆地跑向大门。

事实上，李昂并不着急，只是为了扮演好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贵族子弟这样一个身份，故作姿态罢了。

无论来访的是谁，身份地位多半都要比李昂高出不少的。

打开门，李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有些惊讶。

仔细确认了一下，虽然对方由于年龄长大的缘故，容貌多少有不小的改变，但依然能够分辨出当年的模样。

赫然是自己的老熟人，威廉姆斯伯爵府上的三少爷。

曾经跟那帮纨绔混在一起的时候，这位三少爷，可是李昂的大金主。

几乎所有吃喝玩乐的开销，都是由这位凯文少爷包揽下来，还时不时随手丢给李昂一两百金币的零花。

与凯文同行的人，李昂并不认识，不过看双方的站位和神色，地位比凯文还要高出不少。

“凯文少爷，好久不见了，这位是？”

当初海难时，凯文少爷抛下自己独自逃生，李昂要说没有怨气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却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哪怕是两年前的李昂，也可以做到隐藏内心的想法，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任何一个合格贵族的基本素养。

如今的李昂，哪怕心里暴怒无比，表面上也可以不露出丝毫异样，与人谈笑风生。

见到老熟人，李昂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表面上却露出标准的贵族式微笑，将人迎了进来。

“这是我父亲的管家，西塞尔。”

凯文只是介绍了一下西塞尔的身份，就不再多说。

这一次拜访，主事的，还是西塞尔管家，凯文仅仅只是被拉来道歉的，而已。

一个被剥夺了继承权的纨绔少爷，在父亲心里的地位，远远比不上这个忠心耿耿，为家族服务了一辈子的管家。

走路时谈事情，从来都不符合贵族的礼仪，西塞尔没有急着说什么，跟在李昂身后，来到会客厅中，先是送上了一份礼物，才坐下开口：“罗德里格斯先生，当初三少爷做事有些不对，伯爵大人吩咐我，带少爷来向您道歉，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

虽然是道歉，不过西塞尔的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中正平和，似乎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叙述。

想了想，西塞尔补充了一句：“如果少爷的行为，对您造成了损失，伯爵大人愿意全额赔付，如果您有额外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后半句话半真半假，如果李昂提出的要求不过分，看在老管家的份上，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或许还可以答应下来。

但要是赔偿真正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