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确是无尽位面中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阿古斯位面渡过第三周的时候，这一次，主位面伊尼德的时间过去了十一天。

十一天可以很漫长，漫长到爆发上百场不同规模的战争。

但也可以很短暂，短暂到老约翰与威廉姆斯伯爵家的大管家西塞尔先生的谈判，仿佛只是发生在昨日的事情。

尽管在完成了等级认证之后，有不少贵族都送来了价值不菲的礼物，然而习惯了亲手做事的老管家并没有聘请任何仆人。

晚餐时间，老管家照例准备为自己煎上一块血淋淋的小牛排。

老管家更加喜欢清淡的土豆浓汤。

当然，这个清淡，是以人类贵族的标准来衡量的。见不到半点油脂的餐点，只会出现在平民的餐桌上。

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老管家已经习惯了一分熟的小牛排。

尽管老管家并不喜欢血淋淋的腥味，也讨厌牛外脊富有嚼劲的口感。

不过，每当食品商人送来货物，照例询问下一次送货的清单时，老管家总会下意识地写上小牛排的字样。

但是老管家才刚刚从恒温法阵中取出牛排，还未来得及准备，就听到了大门被敲响的声音。

是的，敲门，而不是按门铃。

能够将敲门声传进宅院深处的厨房，老管家十分怀疑大门会不会被敲坏掉。

尽管那是厚重的钢铁大门。

老管家急匆匆地从里屋跑出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最为符合贵族礼仪的姿态打开大门。

哪怕对方敲门的举动十分失礼，但老管家自己却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失仪态的行为。

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府邸，当然可以通过镜像魔法先看一眼大门外的情况。

不过老管家并没有这么做，无论外面的是谁，只要不是敌人，老管家都会用最标准的贵族礼仪来接待对方。

至于敌人。

在一名十九级大魔导师的面前，似乎也没有多少值得害怕的敌人。

即使有，也不是区区一道铁门拦得住的。

大门打开，老管家没有看到任何人。

愣了足足好几秒的时间，老管家才反应过来，微微低头。

“矮人？”

以十九级大魔导师的思维速度，老管家仍然花去了几秒钟的时间在记忆中搜索，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矮人。

罗德里格斯家至少三代以内的成员中，同样也与矮人这个种族没有任何交集。

至少在老管家的记忆中没有。

尽管有些疑惑，老管家仍然摆出了最为标准的优雅姿态，礼貌地问道：“尊敬的矮人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是灰矮人，不是矮人！”

矮人，不，灰矮人先是黑着一张脸纠正了老管家的错误，接着大声嚷嚷道：“这里是李昂家吗？我是来送信的。”

老管家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却立即强迫自己忽视掉对方粗鲁无礼的举动，将注意力放在灰矮人的后半句话上。

“您认识李昂少爷？”

老管家非常的惊喜，尽管这份惊喜被灰矮人的粗鲁无礼硬生生冲散了不少，却依然能够让人清晰地感受到：“灰矮人先生，您有少爷的消息？”

“如果你说的少爷是指李昂的话，那就有。”

灰矮人抹了一把脸，汗水和灰尘混杂在一起，立刻让灰矮人原本就发黑的皮肤变得更加黑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

老管家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失礼，让开身子，邀请道：“请进来说，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实在是太失礼了。对了，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叫铜锤。”

灰矮人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扯着嗓子叫道：“你是李昂他爹？看这年龄不像啊，难道是爷爷？可是李昂兄弟说他爷爷早就死了。”

老管家的笑容立刻僵住，脸色开始发黑。

对自己的不敬倒是其次，然而灰矮人的话不但牵扯到了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历任家主，而且大喊大叫也是非常失礼的举动。

若不是看在少爷消息的份上，老管家早就将这粗鲁的家伙赶出去了。

在恪守贵族礼仪的老管家眼里，任何失礼的行为都是不可原谅的重罪。

不过……

想到失踪已久的少爷，老管家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嘴角的弧度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将灰矮人迎进会客室，老管家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询问少爷的消息。

至于些许失礼的地方，以灰矮人的表现来看，估计也不会在乎。

“铜锤先生，请问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老管家没有问少爷的生死，一方面，是因为灰矮人带来了少爷的消息，基本上可以确定少爷还活着，否则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传信回来。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老管家不敢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对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忠诚，就是老管家生存的意义。

若是连个忠诚的对象都没了，老管家也不知道，自己剩余不多的日子，还能再做些什么，或是坚持什么。

“维多利亚小姐吩咐过，必须要确定是李昂的家人，不然我什么都不能说。”

灰矮人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你给我证明一下，你是李昂的家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根筋的灰矮人，包括他们的地表近亲矮人族，在办事的时候绝对让人放心。

但这样的一根筋，也让这些脑子里塞满了肌肉的家伙只认死理，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十分让人头痛。

“我是少爷的管家，不是亲人。”

老管家的嘴角微微抽搐，不过却仍旧保持着微笑，努力地解释着：“少爷的父亲不久之前刚刚去世，严格来讲，少爷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

老管家只关心贵族的世界，对异族几乎没有多少了解，自然也不懂得灰矮人的想法。

不过，短暂的接触下来，老管家显然已经看出来，这个灰矮人十分的麻烦。

至少对自己而言是如此。

“啥？死了？”

灰矮人的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这可咋办？维多利亚小姐说了，信必须要送到李昂家人手上。这让我上哪给死人送信去？”

以灰矮人的身高，努力踮着脚，站在椅子上拍桌子的画面，显得十分滑稽，但老管家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