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庐天町正打趣着安井信,问他当得知自己和赵院长要来里十院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安井信能有什么心情?自然是心情复杂……
里院这边的通报一到,他便准备亲自去接机。
毕竟一下子可是来了两位院长。
而且这里面,有庐天町这个狠角色,以及听起来斯文儒雅的赵竹仁……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来,会不会也学着庐天町一般“我死了三个弟子,你也得死三个”……
可等他的车子刚好走到一半的路程,便有留守的部下来电话说,里十院的人全部都出现了,宋帝王也在其中,向他请示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简直想在电话里骂这人猪脑子!
你现在可是在别人家里面,你的身份是客啊!
当然是向陈日津请示啊,至于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都不是你们这个级别能问的,估计人家陈日津根本不会理会。
总之,机灵点儿,不要让里十院误判为阴阳师再次入侵便是了。
“六院长,你可别再拿我开玩笑了,我可快被吓死了。还好陈院长他们没事,不然的话,这屎盆子铁定扣在我头上。”安井信道。
庐天町道:“出息。要是真有你什么事儿,你觉得我和赵老哥就会只带这点人来?要不你回忆一下上次我里六院是什么阵仗?”
那次,可是一整座里六院啊。
气势汹汹,最关键的,还混吃混喝了那么久!
安井信道:“六院长,请喝茶。这次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向我们阴阳师透露一二啊?”
庐天町道:“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
自从收拾掉阴巫之后,里院本以为从此之后便天下太平。虽然后面半路杀出一个人类进化,但始终不成气候。为了图省事,里院后面也逐步地公开了一些人类进化的情报出来,呼吁大家一起,来共同打击这个邪教。
可是汉安血战一役,整个暗影圈子轰动。
直到现在,大家都还在猜测这其中的内幕。
这个圈子本就相对封闭,消息自然传得极快。
在汉安血战尚未结束的时候,安井信便已经得到了消息。晓得里院在和一个超级庞然大物作战。加上他拥有着陈日津向他提供的一些内幕资料,便已经将事情还原出了几分。
“还是和遗人有关?”安井信问道。
庐天町道:“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这次只是查内鬼,但这子君和遗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就可以划上等号了。
而且他和赵竹仁来到里十院之后,便大家一起讨论了一会儿,很快便将之前的各种想法交流完毕,觉得关于遗人和子君各自的目的,以及合作的基础,应该就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虽然现阶段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做事。
安井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三院长,六院长,陈院长,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贵院和遗人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我方能否提供帮助。”
赵竹仁道:“安井君客气了,自然是欢迎。这并不算什么问题。”
安井信道:“不,这问题很大。既然现在这里就我们四个人,那我便直接说吧。要想让贵院将后背留给我们阴阳师,我并不觉得现在的我们,在贵院心中,有这个信用。如果那样,在战场上,贵院反而还会分心,来留意我们,防着我们从后面捅刀子。可……”
赵竹仁道:“可这诱惑……也的确很大。”
“三院长!安井信绝无此意,不敢动这念头,所以谈不上诱惑!”安井信立刻道。
赵竹仁道:“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能和我们里院在一起并肩作战,尤其是那种级别的战争,对于你们阴阳师来说,好处自然不言而喻吧。”
安井信承认道:“三院长目光如炬,看出来了。我刚才说了,今天所说,全是心里话。的确如三院长所言,我存的正是这个心思。汉安血战,道家和佛家便参与其中,也使得他们再次声名大噪。之前犬子行事鲁莽,让我们和贵院之间心生间隙,直到现在,想必我们之间也依然是互相猜忌吧。可我也想明白了,尤其是里七院和五国巫师集团一役,更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有着地府的支持,贵院的地位稳如泰山。而且现在也不是以前,贵国国力强盛,国泰民安,即使贵院不问世事,境外的暗影世界也不敢妄图染指华夏。既然如此,我作为当代阴阳头,从私心出发,自然要为阴阳师谋取最大的利益。如果能和贵院一起打一场惊天大战,那种战火中建立起来的情谊,会让我们获益更大。说不定将来,我们也能拥有自己单独的鬼门关。”
赵竹仁沉吟了一下,道:“安井君这话倒是恳切,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很难啊。”
即使他们这些大佬们点头了,可真到了那一天,下面的里院医师在作战之时,难道真的敢彻底放心身后或者身边的阴阳师?
庐天町也道:“安井君,我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会如此说话,着实让我意外。我也给你说一句吧。赵老哥所言不假,你知道我们正在建立的里十一院吧,即使到现在,我们也依然不敢对其进行混编。只是派人对里十一院的建设及运转做出一些指导。换句话来说,名义上的里十一院,我们里院其实并不一定能指挥得动。全靠这里十一院的正副院长张吉和陈敏芳的个人威望,以及他们和我们之间的私人交情。我们对里十一院的建设不遗余力,全力支持,也是在表达一份诚意。你想,就这种情况下,他们顶着里十一院的序列名号,我们都还没能完全和阴巫磨合,那和你们阴阳师,又怎么敢真的完全放下戒心,毫无保留地信任呢?”
安井信起身,对着三位院长各自鞠了一躬,道:“六院长如此推心置腹,安井信感激不尽。”
赵竹仁道:“其实很多事情,如果大家真的能坐下来,好好地谈,即使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也依然可以避免很多误会。”
安井信道:“三院长大义。刚才六院长所说的,我也明白。可是有一点,贵院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贵院长期和地府之间有交流,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让除了贵院之外的所有暗影圈子势力,都羡慕不已。虽然我们不知道贵院和地府之间到底都有着什么样的协议,但能够想象,光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都足够让人动心。有些东西,已经和权势跟地位无关了,对于别人来说,求人办事连路都找不到,而贵院则只用轻飘飘地一句话,便可以摆平。举个例子,贵院的院长级别阳寿过百,仅此一条,便可以让人羡慕得发疯!不管今生成就如何,死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又不可能带到下一世去。既然如此,那能够增添阳寿,自然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庐天町道:“还有这种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安井信明白庐天町又在打趣他了,笑道:“六院长,这都是业界已经公开的秘密了。主任级别阳寿至少八十岁。而且,只要进入里院,哪怕是个最低级别的住院医师,也可在其本来的寿命之上,延寿五年。六院长,这些其实都是地府的事情,即使有人想说三道四,也没地方说去。”
赵竹仁道:“安井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次回去,我会和家师再商量一下。”
安井信立刻道:“如此,便有劳三院长了。能够得到时信德大人的支持,那自然就更好了。”
庐天町道:“赵老哥,你又明白什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安井信见赵竹仁准备开口,连忙道:“怎敢劳烦三院长替在下说明。刚才我所说的,便是指由于有了地府的这层关系,我们阴阳师,不敢再对贵院抱有敌意。五国巫师集团,便是前车之鉴。”
这倒的确是个事实。
在此之前,除了阴兵借道见者即亡这种特殊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阴阳火拼的事情。
那次虽然地府阴兵仅仅只出站了一个百人队,但其意义却不一样。
只要不是太蠢,都该看得出来,地府和里院基本上就是穿着同一条裤子的了。
“这么说,你们的最终目的,便是想要一座自己的鬼门关?”陈日津出言问道。
“是!陈院长!好处实在太大了!”安井信见陈日津也有开始松口的迹象,有些激动了起来,“我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现在,全都是我一张嘴,在空口无凭地说,贵院即使答应下来,也没有意义。所以,我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如果将来贵院和遗人有大战,而且我们阴阳师绝无二心地跟着你们打一场,这样,我们先做事,你们后面再来给我们鬼门关。相信这样,贵院应该能看到我们的诚意。最大的诚意!”
三位院长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陈日津道:“如此,在名义上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安井信本来没有听懂,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人家这是在问,需不需要挂他们里院的牌子!!
里院点头了!!!
他这次真的是实话实说。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
里院出现了一个实力异常强劲的对手。
既然自己无法与里院抗衡,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获得好处,便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彻底倒向里院,至少名义上要如此,哪怕自己有一些小心思,也没关系。第二,彻底背叛里院,投入那个神秘势力的怀抱。
而想要做墙头草,坐山观虎斗,不是不可以,但最多只能落得一个不功不过的结局。
权衡再三,不管怎么看,里院这边的天平下面,还吊着一个超级重的砝码地府。
而鬼门关又一直都是阴阳师心念念的东西。
那该如何抉择,便不言而喻了。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当机立断,尽早向里院表露心意。
尤其是这次,居然有三位院长在场,机会更是难得。
哎,要是早点儿想通这些,安井凉,也就不会死了吧。
而且,和里院之间的对话,也会更加容易了吧?
“陈院长,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可能就真的做不了主了。能否容我回去商议之后,再向你们答复?”安井信道。
陈日津起身,来到安井信身前,为他把茶续上,道:“安井君,知道吗?你这种态度,才是我最喜欢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不管你们有什么私心,想要什么,说出来,问一问,说不定我们里院都给得起。而你们不问,我们不知道,你们又要暗着来,我们虽然不怕,但会始终觉得是个威胁。而对于有危险的东西,我们里院的作风是如何,相信安井君你很清楚。毕竟,你们安井家族,也有不少族人在我里十院。”
刚才陈日津的问题,便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主要是想看看安井信对这件事,是否有个清醒的认识。
结果安井信却并没有一口应下来,而是坦然承认,这里面的利弊,他们需要权衡。
挂上里院的牌子,不管给他们十二还是十三这个序列,从此,阴阳师便算有了一个巨大的靠山。可是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性。但同时庐天町之前也有言在先,拿里十一院举例,也就是说,披上里院的白袍,也不一定一切都要对里院言听计从。这里本就离华夏本土遥远,四面环海,地理环境特殊,里院想必也不可能事事都要插一手。
所以,还真的需要好好想一番才行。
可不管怎么说,不管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如何,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事,就将会有一座鬼门关,从此是自己名下的了。
阴阳师也终于和地府搭上线了。
这个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安井信有些受宠若惊地举起茶杯,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道:“陈院长,以前的事情,还望贵院大度。”
庐天町道:“那我杀了你儿子的事情,你也能大度?”
安井信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但旋即道:“说老实话,六院长,我依然无法释怀。如果我不在这个位置,我说不定都会向你发起挑战。但现在……哎……很矛盾……毕竟我们做错事在先,有时我在想,奈良遥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可是又的确和我们有着直接关系……想久了,就会心生怨念,不敢想深了……”
安井信的话有些凌乱,但好歹那份意思还是表达了出来。
听到安井信提起奈良遥人,陈日津回到座位上,喃喃道:“遥人啊……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安井信道:“是啊,不过在贵院最后的昭告中,给了他一个院长的名分,他也算可以安息了。”
陈日津道:“那当初我以‘子君’二字打趣你,你也不计较了?”
“陈院长,这事就更久了。”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便是真的联盟关系了?”陈日津道。
安井信道:“可是平等关系?”
赵竹仁道:“这点我们说了不算,安井君有心,可以慢慢观察一下里十一院,便可以知道了。”
安井信连忙起身,对着三位院长再次行礼,只不过这一次,三位院长也起身,回了一礼。
陈日津拍拍手,道:“问个问题,如果将来,这新修的里院,院长不是你,你会不会失望?”
“会,但不敢强求。”安井信道。
“如此最好,既然刚才提到了‘子君’,那么就正好给你说说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遥人,进来吧,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你们两人单独聊,记得不要拖拉,把事情讲清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