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要按现在的病历书写规范来看。如果是住院病历，那这个梁淄市就只能是病人的籍贯或者出生地。
可如果是门诊病历，尤其针对里院来说，往往代表的是里院医师在外游行时所书写的病历，其实叫做出诊记录更为合适。那么这个地址就有可能代表出诊地点了。
只是以当时的情况，很可能大家并未把这之间的区别严格地区分开来。尤其是在外游历，就算处理了事情不写病历也没人发现，写了都算自觉了。
可现在看来，弄清楚这个就有点儿重要了，如果这位林萧军是在梁淄市处理过僵尸事件的话，那么就说明他曾经游历至此地！
常玉和赵竹仁这些人已经很久没写过病历了，望向了一线工作的几个小辈。
王弼司也无法判断，道：“是个好问题，但现在我们无法得知，我会把这点记下，现在就看地府那边了。小师弟干的不错！”
王曦挠了挠头，道：“不是我发现的，是嬴莹师姐发现的。”
嬴莹笑了一下，谦虚道：“运气好罢了，王师弟可是天天在这里钻研，如果今天我不来，也就该是你发现了。”
薛晨赶快出来说话：“不管怎样，你们两个都算立了一功。对了，常院长，昨晚就王曦的测验结果还没出来吧？”
王曦这么上道，薛晨自然投桃报李。虽然说其实王曦并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反正我倒觉得一个一年级，能自己把幻境破了，算是非常了不起了。”薛晨继续说道。
既然测验的目的没达到，薛晨就从技术上来讲。在场的好几个都是王曦师门里的人，不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她倒乐得来当这个人，还卖个人情。
赵竹仁望向了常玉，毕竟这件事情是她一手操办的。
常玉没想到话题转到这里来了，但想想在这里说也没什么不妥。里三院领导层来了好几个了，也算官方意见了。
但王曦的情况确实特殊，等同于题目做到一半没做了，没个结果。但真要说，完全可以说是出题者能力不够，被别人识破幻境破阵而出，不能把责任算到考生头上。
而现在薛晨又指了条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只要把出题者的意图说成是考验王曦面对诱惑时的判断力也行。
尽管王曦没给出答案，可他却没有迷失本心，发现了种种不合理之处，倒也算不错了。
“师兄你看？”常玉望了回去。
赵竹仁听到薛晨表扬王曦，本就高兴，可毕竟不好发话，模棱两可道：“呃，薛主任说得也在理。”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都是你们在表扬他啊。
常玉一点就通，道：“也是，这个测验本就无所谓合格不合格的，但自己破阵而出的，王曦还是第一个，就凭这点，评价都该高些。各位看如何？”
柳瑗高兴道：“好啊好啊！”
周柯怼了他一拳。常师叔口中的“各位”明显指的是各位主任及院长，关你什么事！？
柳瑗反应过来，讪笑了一下，对王曦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王曦本就无所谓的态度，要不是今天病历有所发现，他估计还沉浸在昨晚的回忆中。
这到底算不算回忆呢？阵中的事情全都是幻觉，都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就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印象深刻！
在幻境里的道别算不算道别？
可当时自己最后和贝儿说话时，心是真的很轻松，很平静，像是彻底放下了一般。
哪怕那不是真的贝儿，他也依然流露真情，把现实中想说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而这让他感到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以至于当回到现实后，也依然被这种情绪所影响。
让他觉得很矛盾，他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放下的过程。可实际上这些事从未发生，但他明白，虽未发生，只是对贝儿来讲而已。对自己来说，哪怕是幻境，自己的心也走了这一趟了。
终归，无法向一个人道两次别的。
在场的都听出来了赵竹仁和常玉是什么意思，没有谁会不识趣。抛开赵家军的人不说，薛晨已经第一个要卖人情了，就剩陈士果一个外人。可他刚顶上常玉麻醉科主任的位置，那么前任麻醉科主任现任副院长的面子能不给吗？
于是，大家都决定给王曦一个大大的优。
这让王曦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一些。倒不是说这个结果让他开心，而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事，尤其喜欢这看上去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水水的里院。
毕竟是主观题嘛，标准答案什么的，不存在啦。
横竖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啦。
王曦向各位师长道过谢，就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自己还是应该好好修习，至少当下次真需要自己保护某人时，一定要有这个实力才行。
常玉将病历封存，安排下面的人将此事报备各个里院，然后又安排了一些其他事务后，就和众人离开了。
周柯和柳瑗并没有走，现在病案室又即将只有他们三个人。
嬴莹临走时对王曦道：“王师弟，我随我家主任回去一趟，待会儿过来，如果你有空，可以先找找林老前辈的其他病历。”
周柯和柳瑗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担心王曦的状态想陪陪他。刚才见王曦得了一个优，就更想小题大做，转移王曦的注意力，怂恿他一起出去走走耍耍。
可三人听嬴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按照王曦的猜想，这个梁淄市很可能是出诊地点，而解决的又是僵尸事件。那么很可能林萧军在当地就不止处理了一例。这位老前辈自觉性这么高，会不会还有其他文书记录留下？
按照里院病历归档的习惯，是按照年份，科室及个人归档的。
虽说六三年的时候制度尚未完善，科室也并不细化。可只要把六三年到六五年的病历全部找到，就能找出林萧军书写的所有病历了。
毕竟，林老前辈在一九六五年就殉职了。
王曦道：“哦，好的嬴莹师姐，我这就去办。”
嬴莹一下笑出了声来，道：“师弟别这么说，弄得好像我在吩咐你做事一般。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忙你的，估计这一点常院长他们很快也会想到，会派人来做的。”
说完，对周柯和柳瑗道别，然后离去。
王曦已经开始在老老实实找病历了。反正六三年到六五年的所有病历都在这几个相邻的架子上，也不是太大的一个工程。
两位师兄见王曦已经忙了起来，也就打消了让他出去散心的念头。这种事情太刻意了反而不好，只要没什么大问题，顺其自然便好。
“走。”周柯小声地对柳瑗道。
柳瑗不解，难道不是该着小师弟翻翻病历吗？
“没听刚才那小丫头说等会儿还要来吗？你以为只是说给小师弟听的？也是说给我们听的，懂没？”周柯白了柳瑗一样。
柳瑗反应了过来，低声道：“不行不行，总觉得嬴莹师妹有些邪乎，这么高冷的女神干嘛主动接近小师弟。我要替弟妹看好小师弟，不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柳瑗一脸正气。
“虚什么虚？贝儿的虚还是小一的虚？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陪着他还不如嬴莹陪着呢。呃，嬴莹有问题？”周柯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种感觉而已。你自己说，更喜欢小一还是嬴莹！？”柳瑗反问周柯。
“我喜欢有个屁用！走走走，这话让薛主任听到弄不死你！那个，小师弟，我和你柳师兄还有事儿，你在这里好好查，我们忙完了来找你。”周柯推着柳瑗往外走。
王曦看了两位师兄一眼，没好气道：“快走！两个八婆！”
“哟喝，长本事了，会偷听师兄们谈话了。晚上回去收拾你！”说完，周柯就拱着柳瑗走了出去。
呵！周师兄柳师兄，净乱点鸳鸯谱，以前还不知道你们背着我都说了些什么。
王曦的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就将六三年的病历整理完毕，翻出了林萧军所写的大约十来份病历，不得不感叹这位林老前辈的高产。
光是记录在案的就有十来份，看来六三年林老前辈过得挺充实的啊。
嬴莹大概在十一点的时候又回到了病案室，见王曦在那忙，也不多话，默默走了过去开始从底层翻起。
王曦一看，很有默契地站起身来，从嬴莹够不着的上层病历架上慢慢翻找。
“那个，王师弟你动作稍微轻点，有灰。”嬴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声说道。
“啊！嬴莹师姐，不好意思。”王曦这才反应过来。从板凳上面下来，干脆和嬴莹挤在一起，蹲着继续翻找下层病历架。
“没事儿，刚才我回来前，常院长已经想到找一找其他病历了，我告诉她你已经在做了，她还表扬你机灵呢。”嬴莹又翻出了一本，递给了一旁的王曦。
“谢谢师姐，这都是师姐想得周到。”王曦接过病历，顿了顿，道，“嬴莹师姐，那晚上的事，对不起啊，我被师兄们灌酒，到最后都喝多了。”
嬴莹一下笑了出来：“师弟你话要说完，不知道的听到这话还以为那晚你把我怎么了呢。还有，那晚貌似是你一直在自己灌自己吧？还赖到柳师兄他们头上。”
王曦大窘，又连连道歉：“哈哈哈，嬴莹师姐说得对。”
嬴莹将白大褂地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光滑雪白的前臂：“算了，刚才我也调戏了你一下，扯平了。你让一下，我这一格找完了。”
王曦立刻点头道：“是是是，扯平了。”
这木讷的样子引得嬴莹又是莞尔一笑。
王曦，你怎么不多想想，嬴莹师姐怎么知道你是一直在自己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