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染秋从睡梦中醒来,梳洗一番后,先是去给沈锦蓉请了安,随即又去庆章宫见了陆德巽。
“起来吧,这段时间下来,你倒是沉稳了不少…”陆德巽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陆染秋,叹了口气说。
“谢父皇。”此时的庆章宫内只有陆德巽一个人,所以陆染秋也不太拘束,想起昨天朝堂上的事情始终心有芥蒂,张了张嘴说:“父皇…”
“好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朕告诉你,对于这天下来说,你还太嫩了。你告诉朕,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李香雪,还让你找到了那什么凝神草,这件案子,你怎么办?”他看着陆染秋,想到之前高辅机之前汇报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个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的儿子提个醒。
“…”陆染秋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他不得不承认陆德巽说的没错,他还太嫩了。现在细细想来,他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落于人后,失了先手,是以一种相当被动的姿态去和那些歹人较量。无论是那些想要刺杀他的人也好,还是那些五石散背后的元凶也好,甚至于倾鸢背后的那个人,他们的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团队在运作着,帮助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反观自己,陆染秋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其实他来到这里十年,几乎没有想过将来的路应该如何去走,每天做的更多的无非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真要说目标什么的,陆染秋恍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目标…
陆德巽看了他一眼,心中叹了口气,他早就发现这个儿子异于常人,倒不是说才学见识上的,而是更深层次的意识中,他时而像个沉稳的大人,时而有表现的让人恨不得在他脑袋上开个洞,把他的天真都给倒出来…
“哎…你先去吧,那份名册的事情,你自己找你外公商量着办吧…”陆德巽叹了口气说,他本想借机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但最后看到陆染秋似乎有些失神,终究还是不太忍心,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陆染秋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半大孩子,难道真的要让他城府深到不可揣摩就好了吗?
从庆章宫出来,陆染秋一路上都紧锁着眉头,陆德巽有意的提点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目前最大的问题,没有目标,最起码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这一切都让陆染秋有些警醒,他才发现,自己在这样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港湾里呆了太久了。每天吃穿不愁,玩闹嬉戏的日子似乎消磨了他那本就不怎么旺盛的斗志,加上一个五皇子的身份,可以说就是天之骄子,这让他完全忽略了这个时代的本质,弱肉强食,胜者为尊!
现在是陆德巽正值壮年,自然能够很好的庇护他们,但是将来呢?他想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一段对话‘穿越回古代,你会做什么?’
有人说‘做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娶十八个老婆,生一百个孩子…’
有人说‘入朝为相,出则为将;执掌天下,征战四方…’
还有人说‘乱世我为皇,治世我安良;收天下名臣良将,创万世基业太平!’
最后还有人说‘穿越回古代,要么像猪一样的活着,要么做所有人的主宰!’
当时陆染秋对这些话都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但是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上面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所想表明的观点只有一个,在古代,一个现代人想要安稳的活下去必须要成为人上人。其他的,根本不可能,因为有很多东西是流淌在你的血液中,骨髓里,但是却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很多在你看来可能是无比正常的事情,在别人看了,你就是异端,或者根本就是故意和他作对,然后矛盾就会演化为冲突…
就好像在这里,陆染秋一句话就可以让很多人倾家荡产,性命难保,甚至都不需要理由,就四个字‘我不高兴’就可以了。也能够一句话就救下许多人,好比之前那罗古欺负的那对卖糖葫芦爷孙,他仅仅是报上了沈府之名,就把罗古吓退了,这就是权势!
可是你换成个普通人试试?假如他不是皇子,依然以自己那套道德标准和法律观念在这个世界里行事,可能真的就活不过三天了…无关是非对错,这不过是他对时代法则挑战的必然结果而已。一个人,无论从落后时代到先进时代也好,还是从先进时代回到落后时代也罢,如果不能接受时代法则,与时代格格不入,最终只会被时代所抛弃…除非,你成为那个能够改变时代的人…
想通了这些,陆染秋的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也知道就自己目前的情况来说,也只能更加努力的去适应这个时代,直到有一天,他有能力去改变时代,或者最终淹没在时代的滚滚浪潮之中…
“哥哥,你可真慢…”宫门口,一个身着水绿色绣花襦裙的少女正一脸不耐的看着走过来的陆染秋。
“恩?敏雯,你在这里做什么?”陆染秋回过神来,看着陆敏雯正掐腰站在宫门口,有些惊异的问。
“当然是出宫啦!我可是求了父皇和母妃好久呢!”陆敏雯一脸兴奋的说。
“…”陆染秋看了看小丫头红彤彤的俏脸,心中略显宽慰,暂时忘却了那些忧心的事情,说了句:“会骑马吗?”
“恩?”陆敏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染秋一下子抛到半空中,刚惊叫一声,就落到一个健壮的怀抱中。
“坐稳了!”陆染秋轻声说了一句,丝毫没注意到陆敏雯一张小脸已经红的要滴血了一半…
沈府内,陆染秋正在书房里和沈孟常商讨如何安置那些名册上的死者,虽说那些人都已经火化焚烧了,但是总还是有亲人在世的,这件事情又是在京兆尹府中发生的,无论如何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外公的意思是,给一笔安置费了事?”陆染秋虽然也倾向于这么解决,但是一想到那幕后之人仍然逍遥法外,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毕竟,我们目前没有更多的线索了,哎,说起来,这件案子也真是难以言喻啊…”沈孟常叹了口气,眉头紧皱地说。
“是啊…”陆染秋也是喃喃一句,细细回想起来。到目前为止,除了破了五石散的阴谋之外,居然连一个和五石散相关的人都没抓到,那个什么灵乌帮,也派人调查过,早就人去楼空,什么都没留下,虽然还一直在调查城内渡口,可是那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踪迹…
陆染秋本来还想从那些死了暴民的各府衙门查起,不想连沈孟常都不赞同,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这案子,还怎么查呀…”陆染秋苦笑一声,看着窗外春光正好的天气,低低的叹了口气。
“敏雯,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沈筱芸的小院里,她正在和陆敏雯叙话,不过多数时间都是沈筱芸在自言自语,陆敏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筱芸姐,你叫我?”陆敏雯反应过来,见沈筱芸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问了一句。
沈筱芸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这丫头怎么了今天,也不烧啊!莫不是哪儿不舒服?”然后紧张的替她把了把脉…
“我没事,没事…”陆敏雯赶忙挣脱出来,回忆起刚才的事情,脸颊感觉又是一阵发烫…
“奇了怪了…”沈筱芸自言自语了一句。
看着眼前的巡城金吾卫府衙,沈筱芸一脸莫名的问:“染秋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原来刚才陆染秋和沈孟常谈完事情后就准备出门,然后正巧被沈筱芸和陆敏雯看到还跟了过来。
“咳咳…”陆染秋被她问的有些尴尬,其实他也是在谈完事情后才想起来,在巡城金吾卫那里还躺着丁扬他们几个人呢…
“站住,尔等何人,竟敢擅闯金吾卫重地!”门口站着两个魁梧的军装大汉,其中一个人朝他们大喝一声。
陆染秋想起来,依照凌苍律法,未得主将之令,擅闯军门者斩!正在思索对策之际,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五…公子,您怎么来了?”李越一脸欣喜的跑了出来,看着陆染秋他们。
“哦,是李校尉啊,我是打算来探视下我那几名护卫的。”陆染秋看到来人,拱了拱手说。
“原来如此,五公子如此体恤下属,小人正是佩服之至啊!”李越恭维了陆染秋一句,然后说:“五公子请。”
“大人,这不合规矩吧…”那之前开口的军士有些为难的说。
“你…”李越很想抽那军士一鞭子,但是旋即又想到自家将军治军之严,最后也只好无奈的看了看陆染秋说:“五…五公子,要不您改日再来吧,今天刚巧我家将军出城检查城防去了…”
“呵呵,杜将军治军严谨,此乃我凌苍之福,李校尉不必为难,我这事不急,先告辞了。”陆染秋倒也没有在意,领着沈筱芸和陆敏雯就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