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上,万里无云,冬日里午间的太阳,指引一般地照耀在菜市口,它出现的正是时候。
对外宣称这里是将尚杰正法的地方,原先也不叫这个名,只是林家仁为了方便称呼而取的,地处市集边上,乃是过去废弃了的校场,收拾收拾的确可以作法场用途。
“主子,真的会有人来劫死囚么?你看都这个点了,还没动静呢!”等了好久,马忠终于开始嘟囔起来,“不就是杀个人么,非得等时辰不成?”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凡事也得图个吉利,连处置罪犯也不例外,不是有好多死囚都是要到秋后才问斩的么?虽说我没学过《易经》但也稍微能明白,这些个讲究可不是全无道理的。”
林家仁又续道:“但凡杀人,就要牵涉到处理尸体的问题,而秋后天气寒冷,就不容易引起瘟疫咯,仔细想想,当年的徐州,曹操杀了那么多人,把泗水都给堵住了,也没听说有什么大规模的瘟疫爆发,他就是选择的秋季出兵啊。至于午时问斩,就是玄学所言之物了,阳气最盛之时行刑,可保鬼魂不敢出,犯人也可顺利下去阴曹地府。”
“哇,主子,连这些你都懂?”马忠和他的小伙伴沙摩柯都惊呆了,只有玲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无论是什么从林家仁嘴里说出来,都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一样。
“呵呵,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科教频道有说过嘛,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经过中国茅山道士式的僵尸鬼片熏陶,想要不加深印象都不大可能。
“那主子是不是还会捉鬼?”打铁趁热,问话趁早,马忠饶有兴致地接着询问道。
“捉你个花脸鬼么?你还真以为我是万能的啊?”林家仁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对方一眼,咱是诞生在新中国的四有青年,是被贯彻了马老人家(当然这货不是你就是了)先进思想的好少年,在我这里,你这套封建迷信是要被我说“呵呵”的知道不?
“行了,都别说了!”忽然,玲出言提醒:“那边好像有所异动!”她就一直在观察下方的动静,直到刚才在某个方向才出现了接二连三的躁动。
“要开始了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到,不过离主子你规定的三刻还有一段时间,你看吴县令他们也还在等待。”
“咱们也别急,一般而言劫法场都是在将要行刑的那一刻打一个措手不及的。”
看多了电视剧电影什么的,的确有不少好处,但有的时候反倒会成为一种经验主义,阻碍自己的正确判断。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就是这个道理了,林家仁觉得他们救人的时机应该还会等等,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出现,并且分布在各个地方准备行动了。
这就是提前预判的妙处了,不用费尽心思从后向前挤,从一开始就守在这边自然是顺利拿到前排资格,到时候也只需要让人在后边抓住机会扰乱秩序,作为此次行动主力的他们全身而退应是不在话下。
使眼色、打暗号,一系列的步骤之后,正题来了——
“砰”地一声,人群中忽然炸开了锅。
“我的眼睛!”有人捂着眼睛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怎么了?”
“打人?为什么打人?你为什么打人?”
“砰”,又是一声,那人不由分说地把每一个敢于上前指责他的都给揍了,甚至有些倒霉蛋还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顺便还连累了好几个人。
这里的人口密度相当大,一处的小骚乱却也是影响了不少的百姓,混乱的场面在不断蔓延。有趣的是,越来越多的爆发点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几乎是如法炮制,大半个菜市口几乎是在一瞬间便陷入了混乱。
反应迟钝的吴县令硬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起人员,对各处混乱进行压制,可就在他分派出人手之后,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行动了起来。
“我勒个去,他们还真有办法!”凭良心说,这条计策还算不赖,连林家仁都有点小小的吃惊了。
“主子不是说……”
“闭嘴,我说的那是聪明人的做法!哼,既然他们不那么聪明,咱们也就不用花那么大的力气了,小沙你先下去准备好,呆会儿追击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显示出凶恶的样子,但切记不可将他们逼到绝路!”
“是,主公!”
接下来就进行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标准戏码吧。
由于人手分散,一时之间县令也不可能抵挡住来人的进攻,虽然他们只有十多个人,但武艺至少也比官差高处一个档次,没多久就突破了刑台周围的防线,笔直地朝着“尚杰”冲了过来。
“狗官!”可是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只有一个。
“啊啊,这跟说好的可不一样啊,他们好像并不满足于救走他,而是还要顺便做掉我啊!”还没来得及做出逃跑的举动,肩膀上就传来一阵凉意接着他感到了一瞬间的麻木,再然后他就看到一注不规则的红色液体自下而上地喷涌——这好像是血?而且是自己的血?!
“女马的,难道他们……”未及多想,姓吴的再也没有了知觉。就算他还没有立即死去,过多的失血恐怕也救不了他的性命了,他可能也只有带着有钱没命花的遗憾,一觉不醒魂归他乡了吧?
现场的状况是极其惨烈的,这些人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尚家绝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官差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杀不误。而吴县令至死也没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尚家的人明明已经接走了尚杰,为什么还会来劫法场?
他也不想想,林家仁是什么人?早在来到余姚接触了立羽司探子的那天起,知道了对方一直以来表现的他就派出了人员,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监视他,莫说昨日的受贿,就是再早些时间的案底,林家仁都查了个一清二楚,一直隐忍不发,只是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而这伙人的到来,也是林家仁逼迫的结果,吴县令前脚把人交到了尚家的手上,后脚林家仁就把人给弄回来了,台上的那位还真就是尚杰本尊,而这样做是为了将他们连根拔起。
对,他们。
“咱们这边也该分头行动了,只要他们的报告一来,就烦劳二位了!”
“我这边是没问题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一失手把人家给射死了?”
“呃,玲姐,你这是不相信我么?再怎么说这几年我也有练过的吧……”
而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报,他们朝南去了!同时,咱们也探清沿路的状况了!”
“好,看来他们选择的是二号线路,你们也出发吧!”
“勒个,你去给我弄点酒菜来呗?”横竖他们也逃脱不了自己的算计,作为行动的总指挥,自然是继续保持坐在屋顶的姿势,留守后方指点江山敬候佳音咯。顺便小酒一喝,小菜一吃,那就相当惬意和滋润了啊。
他倒挺会享受,只是苦了在前线奋战的诸君啊。
花了点时间从菜市口的人堆里出来,一种得见天日的情绪在心头泛起,不过尚杰明白,还没到脱离危险的时候,接下来的道路可一点也不轻松。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思虑,往南走了没一会儿,就分明听见身后传来喊声。
那倒是清晰的很:站住,拦住他,尚杰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又或者是:无论死活,有义士捉尚杰者,重重有赏!
不过,想要抓住我尚杰,这点程度还嫌不够啊!
早有人牵着马匹等在必经之路上,很快的,你们两条腿的就不能阻挡四条腿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尚杰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迅速过,那一刻骑在马背上仿佛也是乘上了生命之舟——得以活下去的感觉,真好!
只是,不过就是一瞬间罢了,天堂到地狱有的时候就是转换的如此匪夷所思。尚文觉得自己全身仿佛都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他甚至都能看清楚天空。晴朗的天空啊,你为何要如此摇晃?
“啪塔”一声,是坠地!伴随而来的疼痛,是骨折!还有被老天抛弃的悲凉。
天,你不佑我了么?
一支利箭横空出世,骏马当场就被射趴,到底是谁,能射出如此刁钻的一箭,正中马头,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官军?不,如有调动,身为司马校尉的舅父不可能不知道!
唉,不管是谁,这摆明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自己还能逃得了?不得不说的是,尚杰有些绝望了。
“父亲,乘我的马走!”
“那你怎么办?”
“无妨,我在此挡他们一会!”
“武儿……这可怎行?你要是死了,咱们尚家就断后了啊!”确实,悲剧的是尚文的丁丁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总之,经过一系列的感情戏之后,尚武还是纠结地留了下来,而他老爹则是带着一些人向前突破。
“你走不掉的!”
尚杰面前出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
“没错,就是我,很惊讶么?”
“有点,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能告诉我么?”
“当然,我能恰到好处出现在此的原因是么?你看他是谁?”
“你?!你个叛徒!这三年我可曾亏待与你?”
“没有,当时树倒猢狲散,我得为以后打算,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啊,你死之后谁才是这里的王!而且,自此以后,我也不再是门客,而是被举荐成为的从事,若你是我,该怎么选呢?”
“好好好,今天落到你们手上也算是我的劫数,可别想让我在此就范,我尚杰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手上!”
“那可由不得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