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大沙漠的这天下午,正风和日丽,田辛远眺望天边,突然凝眉:"不好!是棘沙蚁!!"
"棘沙蚁?"雨斯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田辛已经跳下驼帐,向大家狂喊:"所有人立刻下去,将骆驼围成一个圆!把水袋里的水倒在圆外形成一个圈!!"
"啊?可是我们的存水不多了呀!"几个战士焦急地喊道。
田辛声嘶力竭地叫道:"快!!不要解释!照我说的做!!"
大家不动,看着雨斯尔。雨斯尔看向田辛,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个古怪的沙漠头领是值得信赖的。于是她点点头。
天际边出现了一片黑红色的云。那片云飞快地涌了过来。伴随着空气中传来不详的沙沙声。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骆驼们栓成一个圈卧倒,然后纷纷开始画水圈。田辛在中间到处乱窜,指挥大家把布匹等物撕条浸水,再围到骆驼圈外。有一个战士有点心疼他的水,嘟嘟哝哝地手脚慢了一点。只听有人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只见那片黑红色的云越来越近了。沙沙声也响成了一片。原来那片云不是在天空的,而是在地面上聚拢起来的一大群,黑红色的蚂蚁!!!
起码有数万只蚂蚁,它们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云团,像急行军一般正在疯狂往前涌动,所到之处连骨头都吞噬殆尽,寸草不生。只见那云团中数不清的蚂蚁脚在翻动,沙沙声就是从它们的摩擦中传来的,活活让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雨斯尔被这景象震撼了。田辛喊:"大家快跳到骆驼圈里面去!!千万别出来!!"转眼间,蚂蚁群已经来到跟前。几个战士的手被咬了几口,竟然咬出了血口子,吓得手忙脚乱地跳进了骆驼圈里。
而雨斯尔在指挥时却没有发觉自己的位置被挡在骆驼圈外,眼看就要被蚂蚁群吞噬了!
此时,田辛奋力扑过去,把雨斯尔撞进了骆驼圈中。但自己的大半身子却被蚂蚁给覆盖了!
"保护国王!"几乎同时,几个法师们眼疾手快地用法杖往这边一指,一道火光烧过田辛的身体,他身体表层的蚂蚁都被烤得簌簌剥落下来,但是田辛的皮肤毫发未伤。而他自己也由惯性倒进了圈内,混乱中刚好把雨斯尔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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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沙蚁群包围了骆驼群,但都被挡在水圈外面没有一只进来。大家很快意识到这种蚂蚁怕水的习性,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蚁群并不罢休,它们徘徊在水圈外面迟迟不肯离去,沙沙声渐渐变成了急促的嗤嗤声,骆驼们开始紧张起来,有几只欲站起来,被人死死压住拉拽着才没有破了圆圈的队形。空气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阳光炙热,汗水流下,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水围开始越来越干。棘沙蚁群虎视眈眈着这个小小的圆圈,大家都不由地捏紧了法器,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这时,雨斯尔才注意到田辛的衣裤在刚才那一折腾都化为了灰烬,此时几乎是赤裸地压在她的身上。她面上一红,但是很快稳住转向旁边,见周围还没有人注意到,她低声说:"田头领,我的披风借你。快起来。"
田辛这才反应过来,他倒是很镇静,不过见了雨斯尔把眼睛扭到一边的样子,却突然起了促狭之心,故意欺身向她,说:"殿下,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雨斯尔的脸正对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那明亮的眸子里分明涌上了难言的羞涩和恼怒,显得格外动人,不再是那个宫殿之上的严肃美人了。田辛伸手去解开她脖领的披风,她突然停止挣扎,表情恢复了平静。而田辛也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小刀抵到了他的肚脐眼上。
雨斯尔没有说话。田辛也没有说话。
此刻田辛突然笑了起来。他本来就是爱笑之人,现在眼角都堆起了笑纹,似乎颇为欣赏。他拉开了雨斯尔的披风,飞快地裹到自己身上,翻身跳起,说:"得有人冲出去把蚁群引开!"
周围的人一愣。田辛已经跳上了一匹马,马抬蹄惊嘶,那一瞬间,猎风烈烈,他仿佛化身战场上众人仰望的英雄,宏亮地喊道:"我去引开蚁群,你们往西走十里,我会回来找你们会合!"
"不!危险!"雨斯尔和大家都惊呼起来。
但是还来不及阻止,田辛已经扑出骆驼圈,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往东飞奔而去。黄沙翻飞,蚁群像受了挑衅一般,纷纷转向,化为一股黑色溪流跟着向东离开了。
所有的人都为田头领捏了一把汗。而雨斯尔则是愣在当场,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十二章 谁说我爱你
覃有厅能下床活动了。但是没有恢复完全,走路还得扶着拐杖。
他天天晚上都缠着罗文林。罗文林都快要被他烦死了。
"喂,我说,你去找你那个还在昏迷的小美人吧,我真的不是雯婷,都说了你认错人了!"罗文林在厨房忙碌着晚饭,想甩掉这个牛皮糖。
覃有厅说:"罗文林,你是雯婷,你是雯婷的转世,我是你前世的恋人啊。你一定要相信我!"
罗文林皱眉切菜,心想:虽然知道吸血鬼是可以活很多年的,但是哪有这种转世了还认的出来的人啊!她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跟她长得很像么?"
覃有厅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说:"不是太像,嗯嗯,我看看,她眼睛比你小一点,雀斑比你少一点,好像,胸比你大一点..."
"啪!"罗文林狠狠地把刀扔到菜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她怒火中烧地在心里想:这人也太离谱了吧!边说还边上脸了!
"我说那个谁...""覃有厅,你可以叫我希汀...""老邓!"罗文林打断他的话,"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那个雯婷,我是罗文林,我的个性,外表,谈吐都跟她完全不一样!我是我她是她!!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跟雯婷再怎么爱得死去活来,那也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没道理说,我这辈子就非得爱你!"
说完这话,罗文林很是解气。覃有厅则很受伤地看了她半天,喃喃地说:"不行啊,怎么越转世越凶悍了呢..."
"你说什么?!"罗文林又是气解。
覃有厅说:"你在雯婷的时期,是非常大方体贴的人呐。我们在舞会上认识的,你那一天好像是不被邀请的舞者,为了争一口气而自己闯进了舞会...亮闪闪的眼睛,还有那一脸努力的表情,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宇宙..."
"无聊!"罗文林嘴巴上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竖起耳朵在听,毕竟谁不对自己的前世感兴趣呢?
覃有厅继续说:"第二次的转世呢,你是一个渔场长大的野丫头。活蹦乱跳的挺可爱,但是那个臭啊,我找到你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你丢到水里去泡个三天三夜..."
罗文林瞬间一头黑线。转身端起菜盆就走。
覃有厅还在跟着碎碎念:"第三次的转世,倒是体面了,是在法师学院里教书的,但是怎么会那么胖啊!都吃了些啥啊!也怪我找到你的时候太晚了,没来得及阻止你暴饮暴食..."
罗文林又气又恼,突然觉得胸中涌起翻腾欲吐之感,她停了下来半弯下腰,而凯西刚好此时出现,站在她的面前。罗文林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了上去,一下子躲到凯西身后抓着她的尾巴:"凯西凯西,快帮我赶走这个疯子!真是让人受不了!"
覃有厅也站住了,看着高高壮壮的凯西,好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他和罗文林中间。他打量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但是那思绪一闪而过,并没有在脑海里停留多久。他又集中关注罗文林了:"还有第四次转世呢!罗文林你不听了吗?"
凯西好笑地看着这个貌似在调戏罗文林的男子,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罗文林拧得快成麻花了。她说:"好了,病人要先养病,在绿洲的地盘不要这么嚣张地勾搭女孩子,罗文林很抢手的,你得要排队。"还要看我同意不同意。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覃有厅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突然脸色变了。
这声音,很熟悉。很熟悉。是谁?到底是谁?
【邓,你先走!我来断后!】
一些细碎的片段闪过了他的脑海。潘达的样子,脸上的血痕和泪痕。
到底是什么?只隐隐觉得不吉的征兆...该死,怎么这个时候左臂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呢?真是打断思路...
"凯西我们走啦!"罗文林急呼呼地拉着凯西转身离去。凯西在转过身的一霎那,眼角的余光瞟到了覃有厅的独臂。
那一瞬间,她突然停滞了一下。然后迅速离去。
只留下覃有厅还在原地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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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凯西来到了奥修的帐篷里说有事相求。
奥修对凯西的到来有点惊奇,但依然热情接待。这个女狼人一向硬朗坚强,也极少来麻烦自己,可能是很有自尊,对于绿洲提供的帮助不想索取太多吧。
然而今天到底怎么了呢?奥修坐下,说:"什么事,你说吧!"
凯西沉声说:"奥修老大,我希望你能出面干涉下某些人对罗文林的纠缠。"
奥修挑眉:"哦?啊,难道绿洲有人在追求罗文林了么?她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就是单薄了点。"
凯西说:"不,奥修老大,罗文林不是寻常之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巴修。奥修停顿了一下,点头说:"嗯,上次听朴古塔说过,罗文林似乎身赋异秉,我让他禁言,不可对外人多说。"
凯西说:"对,我誓要保护她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让她身处的环境单纯点,不然,我也怕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这——对绿洲也不好。"
奥修考虑了一下,说:"好。你说说谁在纠缠她,我会派人去跟他说的。"
凯西舒了一口气,说:"那个你前阵子救回来后醒了的男人。"
奥修眼睛瞪大了:"——什么?!"
怎么会是覃有厅?!难道...?!
转念间奥修站起来,对凯西说:"如果是覃有厅在追求罗文林,我会找他谈一谈。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凯西一愣。奥修说:"我自有道理。你请回吧。"立刻不由分说地把凯西送出了帐篷。
凯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她在帐篷外走来走去,然后叹了一声,回去了。
奥修立刻叫人把覃有厅叫来了。
当听到覃有厅说,罗文林就是雯婷的转世时,他吃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奥修扶额,觉得有点头痛。
邓不明白曾祖父在纠结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曾祖父,怎么了?"
奥修沉默了半响,终于艰难地开口道:"希汀,罗文林在绿洲呆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看到她两只手的手心里都有一个印迹。那是只有吸血鬼能看到的印迹。"
"我不会看错,那是诅咒印迹。是用老吸血鬼的牙齿钉进了灵魂里的强大诅咒。我不知道当年是谁...在雯婷的身体上作了那么狠的手脚。"覃有厅目不转睛地看着曾祖父一张一合的嘴唇,他感觉那声音离自己那么远又那么近,幸福和快乐好像一股气流渐渐要随着那一张一合消失殆尽了。
"希汀,那个诅咒,是禁止爱上吸血鬼的爱之死咒,一旦她爱上吸血鬼,就会在一年内渐渐虚弱至死。无药可救。"
第二十三章 都是天涯沦落人
第二十三章 都是天涯沦落人
晚上,十里外的临时驻地,焦急地等待着的雨斯尔,终于迎回了毫发未伤的田辛。
只是马匹不见了。田辛轻描淡写地说马被棘沙蚁吃了,自己是走着回来的。但是大家都知道那肯定是多么险恶的境况,光是想想那群蚂蚁吞噬殆尽的惊人速度,就令人不寒而栗。
在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大家纷纷回帐睡下,本来晚上是要继续赶路的,因为沙漠里晚上行路可以走更快。但是看上去田辛似乎很累,有点喘不上气似的。于是大家决定今晚就好好休息一整晚,正好也让大家补补体力,这些天可都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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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雨斯尔睡不着,起身出去透气,顺便看看夜岗的战士。
一走到火堆旁,雨斯尔惊讶了:怎么田辛坐在这里?
他好像是静静盘坐在那里打坐一般,脸色比之前看起来好一些了。雨斯尔估计他是在修行什么,于是没有打扰他,在火堆边就近坐下了。
守夜的战士看到了她,正要出声,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打发他去睡觉,自己来守这一班的夜。
过了不知道多久,田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出声说:"殿下,劳你守卫了。"
"没事,我还要谢谢你白天救了我们全部的人呢。"雨斯尔说。
田辛摊开双腿咧嘴一笑,加上脸上的刀疤,真是痞态十足,他瞪鼻子上脸地说:"嘿嘿,那你要怎样感谢我呢?"
雨斯尔冷冰冰地说:"披风一条,小刀一把,再敢放肆,砍头。"
田辛看着她绷着的气呼呼的脸,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雨斯尔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大家还在休息呢..."
她的手触到了他的皮肤。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雨斯尔的手像惊鸟一样缩了回来。而后,默默无言地两人都恢复了安静,雨斯尔开始拨弄着火堆,掩饰着自己乱糟糟的心绪。
田辛说:"要不,交换一个故事吧。"雨斯尔抬眼:"嗯?"
火光映着田辛的脸,忽明忽暗,他静静地说:"如果要感谢我,交换一个你的故事吧,雨斯尔。不是以国王的身份,而是你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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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斯尔的回忆一瞬间如同飞驰的白鸟,回到了那些穿行在原始丛林的日子。阳光,小木屋,魁钮克的皮毛,铁箭出鞘的气味,还有,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
从胎儿时期,她就亏欠了她。她强夺了胞姐柳铃尔的养分,生命力,健康,和未来。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打仗,我只想待在植物和动物身边,开垦种田,过平静的农村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可是,总有人说,雨斯尔,你身赋异秉,你力大无穷,你会有一番大作为,你会成为部落的骄傲,因为——这是上天的旨意。
而柳铃尔呢?人们总是忽视她。把她当成我背后的一个影子。我求老师带她跟我们一起去野外,我求母亲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学习,但是他们总是说,不行,她不能去。
我记得幼时,有一次我偷偷带着柳铃尔一起往山上爬,我想带她去看看魁钮克的捕捉课,她那天多么开心。阳光撒在她细小绒毛的脸上,泛起了金色的光芒。可是爬到一半,她的病就发作了,胸口痛,喘不过气,脚也磨破了,额头上都是汗水,苍白的脸上眉毛都拧成了一条线。
我拖着她背着她往前走,我们两都哭了...后来祭司和爸爸赶过来了,抱着她回去的时候,她断断续续地哭喊着说: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多想成为部落的一员!我想成为强者,上天为什么就是独独不给我机会呢?!
那凄厉的声音,好像久久都萦绕在我的耳边,不能散去。
——你们有没有人来问过她,有没有人来问过我,到底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后来每当我想要放弃想要偷懒的时候,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再努力一点,你再努力一点点,柳铃尔在看着你呢,你要——你要把她的愿望实现,你要把她的那一份,也活出个样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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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涌出了雨斯尔的眼眶。一双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朋友一般。这一刻,雨斯尔不再是那个背负重担的英雄,她哑声说:"你,你知道吗,那个吸血狂魔柳铃尔,她是我的。。亲姐姐。"
田辛瞪大了眼睛。
雨斯尔继续说:"...五年前,她为了救我,被独臂覃有厅咬了,又转化成了吸血鬼,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杀了很多很多人,我非常痛苦..."眼泪越来越多,几乎模糊了视线,"我这次一定要亲自出来了断,因为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的至亲之人...这样的折磨,为什么落到了我们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田辛一拧眉,闭眼,耳边交织着雨斯尔的抽泣声和一个孩童的哭泣声。人间惨剧啊。人间惨剧总是这样重复地上演。到底到哪一天才是尽头?
雨斯尔靠在田辛肩膀上压抑地哭泣着。田辛轻拍了她很久,安抚她平静下来,然后缓缓开口道:"雨斯尔,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雨斯尔擦泪说:"不,你不可能理解的..."
"因为,我的女儿纳雅,也是吸血鬼。"田辛说。
第二十四章 战士的心伤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那一天的傍晚,下起了下雨。
田辛带着金质勇士勋章,兴高采烈地从宫中出来,往回家的路上赶。
失落城市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双边战役,人类方大获全胜,剿灭了数以千计的吸血鬼和狼人,而田辛作为小分队的队长,也奋勇杀敌浴血沙场,凯旋归来后受到了国王的表彰。
金质勇士勋章呀!大家都在台下以羡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那可是要杀敌过百才能获得的无上荣耀呀!当然对于剑术和搏击都精湛的战士田辛来说,大家都觉得明至实归。
今天早上进宫之前,可爱的小女儿纳雅搂着他的脖子,喜孜孜地说:"爸爸爸爸!你会带一个大大奖章回来的吧!还有妈妈说宴会上会有好好吃的..."
田辛吧唧一声亲了宝贝女儿柔嫩的脸蛋儿一口,爽朗地大笑着说:"小鸟松饼!爸爸一定会给纳雅带回来!而且啊,爸爸还要告诉所有的人,因为有纳雅,爸爸才有无穷的力量去战斗!"
"看你,真把她要宠坏了。"温柔的妻子过来抱下女儿,轻声说,"早去早回,我们在家等你。纳雅,乖,叫爸爸别喝太多酒。"
"爸爸我爱你!你快回来哟~"纳雅格格得笑,这个活力四射的小女孩长着一双扑闪扑闪的鹿眼,齐耳黑发,一身绿裙,纯洁烂漫,活泼天真,热爱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即使生活在一个动荡而充满了战乱的年代,依然保持着对万物的爱心和对未来的希望。
田辛晚宴结束归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但是他摸着胸口揣的还温热的小鸟松饼,想着小女儿那张可爱的脸,就止不住地满脸幸福地笑。以至于路上遇见他的人,都打着招呼说:"田队长,又想女儿想得傻乐了吧~真是幸福呐..."
不知道为何雨越下越大,田辛匆匆忙忙地躲到一个桥廊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有点焦急地看着天色。
空旷的街道上,四周变得黑漆漆的,只有街灯在摇曳,光滑的石板砖上溅起了无数银针般的水花,寒气也渐渐袭来。田辛又按了按胸口的松饼,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人,就是在那一刻,突然出现在桥廊下面的。
田辛一扭头,就看到了这个黑色礼服的男人。他静静地站在旁边不远处,考究的黑礼服,披风下摆垂坠在小腿边,白领,黑帽,白边手套,手里杵着一根原木绅士拐杖。
那一瞬间田辛有点糊涂,刚刚好像没有看到廊桥下有这个人啊?难道是我今天喝酒喝多了,有点眼花吧。
喜悦的心情冲淡了他的警惕。他大大咧咧地向他招呼道:"嗨,先生!你也来避雨啊?"
男人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是深紫色的。他看起来大概40岁左右,估计是位贵族,举手投足都显得得体而尊贵——甚至有种疏离感。贵族嘛,都这毛病,田辛想,他们不想跟人打太多交道,好像生怕被人知道了底细要算计他们什么似的。
男人淡淡地开口道:"嗯,田队长,你回家啊?"
"嗯啊!"田辛答道,"这破天气,我越想早点回去,雨就越下越大,真是急死人了。"
男人说:"家中如果有盏灯在等着你,再晚,也不怕孤单的。哪像我,前阵子家人去世,送完葬回家的感觉,实在可怜呐。"
他的声音寒恻恻的,令田辛感觉有点压抑。田辛看了看不远处的街灯,说:"先生,这世道确实太艰难了,那些黑暗中的怪物总是来偷袭我们,你也节哀保重吧,小心为好。"
男人叹了口气说:"现在我就只剩下一个小孙儿了。我就想好好地把他抚养长大,这是我唯一的念头了。"
田辛闻言,心有戚戚。都是有孩子的,心不由地就柔软下来。他说:"我也有一个小女儿,那也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了。所以我一定得坚持下去,不能死在战场上,不能死在敌人的刀下,不然我的小女儿怎么办,我的老婆怎么办呢?"
此刻那男人突然抖起肩来。他在笑。随着笑的扩大,他握着拐杖的手几乎在发抖,笑声变得尖利刺耳,好像撕破夜空的动物的嚎叫,里面蕴涵了无数的不详。他笑着说:"田队长真是有爱的人,看不出来哦!那我就放心啦!"
田辛吃惊地抬头看他。猛然间,他脸上的表情停滞了,双眸中划过一道了然的寒光。雨淅淅沥沥而下,街道上空无一人,不知道何时田辛悄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小刀上。那男人还在笑,边笑边后退。
田辛冷冷地开口道:"这可是人类的首都。你居然敢独自跑到这里来。有点本事嘛。"
随着这话音,那男人的身形开始嘶嘶发生变化。背上渐渐凸起两个肉瘤,衣服和指甲变长,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惨白而寒齿突出。田辛不惊不惧,镇定地握着小刀看着他。是吸血鬼。战场上经常遇到,没什么好怕的,虽然就带了一把小刀,但这里是人类的地盘,迟早会有援军过来的,战士不就是为了杀敌而生的吗。
男人却并未袭击他。他幻化成一只黑色的大蝙蝠,嘶地一声绕着他飞旋一周,好像魔鬼画下的黑色符咒,他转身飞离前丢下了一句话,却让田辛脸色顿时变得刷白!
他说:"我把她送给你了。顺便说一声,那孩子的血真甜美。它几乎让我回想起了,初恋。"
不。
不。
纳雅。纳雅!
田辛跌跌撞撞地往家的方向跑。感觉呼吸不畅舌根发甜,口里充满了咸腥味,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全身的力气几乎连双脚都支撑不住。
远远地看着家里的灯还亮着。带着些微的希翼,他猛得撞开了家门。
家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切跟早上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好像那银铃般的孩童笑声还回荡在每一寸空气中一般。好像幸福还不曾离去。
然而,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妻子倒在地板上,已经一动不动。血在她身下弥漫成一滩红色的湖。在她的身上趴跪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原本齐耳的黑发已经变得如同海藻一般浓密性感,肤白唇红,眼神呆滞。
田辛几乎瘫坐到地上,喃喃地喊:"纳雅..."
纳雅慢慢地回过头来,只见她嘴上,下巴上,赫然都是血。
小鸟松饼掉落在地,碎成了若干饼渣。
第二天,第三天...一个礼拜过去了,酒馆的老板才第一次看到田队长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他越过人群高兴地朝他打招呼:"田队!最近忙什么呢!好家伙,领了勋章就不理我们这些老朋友啦..."
可是田队长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抱起手里满满的食品袋,一言不发地挤过老板身边,径直走开了。老板愣了一下。怎么才短短几天,这个人,变得如此憔悴?胡子拉杂,眼袋松垮,平常红光满面的脸上,现在一片惨淡。似乎,白头发都长了几根?
老板在后面冲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喊道:"田队!田辛!你怎么了!"旁边有人拉拉他,小声说:"别理他,他最近脾气大着呢,什么人都爱理不理的。""...好像还打了老婆,他老婆现在也躲在家里不出门呢。""哎哟哟,真是男人一得意,就..."
突然,田辛转身折返回来。讲八卦的人赶紧闭嘴散开。田辛走到老板面前,向他附耳过去,老板顿时闻到了很大一股酒味。
只听田辛轻轻说:
"老板,你知道,哪里有快死的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