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渐渐消失,那条黄泉路最终也不见了踪迹。
目送芸娘离开,莫忘尘转头说道:“那无生天鬼也不知道逃到何处去了,我们还是及早赶去杭州城为妥。”
纳兰青桑说道:“如此确实也该动身了。”
殷紫萍插嘴说道:“那王书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莫忘尘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我们赶走了无生天鬼,又让芸娘进入轮回,这边的事情不都解决了嘛,以后也没人吸那书生的阳气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殷紫萍白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傻,这王书生知道自己的娘子是鬼,还愿意让她吸阳气,明显是用情极深,如今他再来就见不到自家娘子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这个……”莫忘尘犹豫了。
在男女感情上他也是个白痴,虽然心中喜欢师姐很多年,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更勿论讨论别人的感情了。
“这件事我们有心无力。”纳兰青桑说道:“人鬼殊途,这是天道法则,我们这些修士自己还跳不出来,又如何能更改天道法则,芸娘既然已经进入地府,一切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王书生本身有文圣庇佑,他的命数我们也不能轻易沾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只是北邙山鬼修的事情还是要禀明宗门的。”
纳兰青桑这样说,殷紫萍心中虽有不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人返回客栈,已经是午夜过半,王书生的院子漆黑一片,夜色中三人看到王书生悄然离开小院,不用说也知道是去看望芸娘。
只是芸娘已经入地府,他注定不会再见到了。
……
……
王书生来到芸娘的墓前,这一次任凭他如何呼唤,芸娘都没有再出现。
似乎是想到些什么,王书生慢慢在墓前坐下,把头靠在石碑上。
“芸娘,这几日我在家中读书,忽又忆起儿时的几件事,说来与你听听。”
“小时候我不喜欢读书,总喜欢去河边捉鱼捕虾,每每回家都会惹得爹爹生气,爹爹要揍我,娘亲就会护在我身前说我还小呢,爹爹就会气呼呼扔下棍棒,说几句慈母多败儿之类的话作罢。”
“这样的事情多了,爹爹甚至都不愿意再骂我了,只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却不在乎的,每天都能过的无忧无虑,这样的日子直到十三岁。”
“十三岁那年,爹娘病逝,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未来的路总要一个人走。”
“于是我开始读书,因为阿姐说没有人给我指路,我只能从书中找到自己的路。”
“可惜我苦读几年连个秀才也考不上,不过还好……还好能遇到你,那时候我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算读书考不上科举也很满足了,至少这辈子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可惜你相公我是个无能的书生,看着你生病却也无能为力……”
“你要是投胎了呢,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人家,将来再找相公一定要找一个有本事的人,千万不要找我这样百无一用的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王书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靠着墓碑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见到自己成亲那天的热闹场景。
自己喝得微醺,进入洞房后掀开盖头,红烛中芸娘含羞带怯的看向自己,两人在颤巍巍的火光中饮下合卺酒,耳边似乎还有喜娘的祝福声响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
三人在这小镇已经耽搁几日,不敢再停留,第二天清晨就出发前往杭州城。
中原不似海外,修士们还是要多多低调,谨小慎微,因此三人也没有大咧咧直接御空飞行,而是雇马车赶路。
马车空间不大,因此莫忘尘就把车厢留给纳兰青桑与殷紫萍,自己和车夫坐在外边。
这里离杭州城约莫百里,半日功夫马车赶到,进城之后三人弃车步行。
杭州城很繁华,街道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天南海北的货物在这座城里都能找到,三人一路走来可谓是大饱眼福。
之前在山上清修习惯了,猛然间见到这种繁华城市,即便是纳兰青桑也有一种别样的体验。
殷紫萍拉着纳兰青桑的衣袖,说道:“姐姐,杭州西湖美景我早有耳闻,可惜一直未曾的见,今日时间尚早,我们不若去西湖游玩一遍如何?”
纳兰青桑看向莫忘尘,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莫忘尘刚要开口,看到另一边殷紫萍隐晦的瞪自己一眼,于是立刻改口说道:“师妹所言极是,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然来了岂能不去西湖转转?”
殷紫萍满意的对着莫忘尘使个眼色。
既然两人都同意,纳兰青桑也不反对,于是三人问清方向,就朝着西湖走去。
后世纳兰青桑也来过西湖旅游,只是那时的西湖全部被游客占领,与其说看景还不如说是看人。
而眼下的西湖自然是没有这么多人的,远远看到一簇簇绿色的荷叶铺满大半个西湖,有小舟穿梭往来在湖面上。
三人一路走来,烟柳笼纱,几声莺啼,景色比纳兰青桑前世所见更多出几分惬意与自然天成。
围着苏堤走过几座桥,纳兰青桑三人就准备返回,晚些时候他们还要赶去灵隐寺。
只是这是有女子的低声啜泣声传入三人的耳中。
以他们的耳力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幻听的。
抱着好奇心,三人循着哭声找过去,却看到一座大桥下有一个绿衣姑娘正抱着双膝哭泣。
小姑娘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中,啜泣的声音时断时续。
殷紫萍走上前去,拍拍小姑娘的肩头,柔声道:“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哭呢?”
小姑娘被她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来,想起自己脸上还有泪水,又胡乱拿袖子在脸上抹几下,这下彻底成花猫脸了。
殷紫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姑娘窘迫的低下头,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纳兰青桑走过去,变戏法似得掏出一块丝巾递给小姑娘,说道:“再哭下去眼睛就会瞎的。”
小姑娘抬头看向她,也不知道是被她的容光所摄,还是被她的话吓到,呆呆的接过丝巾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擦掉,却不敢再哭了。
问起她哭的原因,小姑娘支支吾吾半响才说清楚。
原来这小姑娘名叫荷儿,是这西湖边上的采莲女,城中有一富商名叫程实,名叫程实人却一点也不老实。
这人雇了荷儿采莲,说好一月二两银子,三月一结,两人白纸黑字立下字据,之后荷儿为程实采莲蓬三个月,到的今日她去结算工钱,没想到一分钱工钱没要到,程实还把当日立的字据拿出来反咬荷儿欠他白银百两,说是这字据就是荷儿欠他白银然后采莲还账的凭证。
荷儿不识字,又年幼,因此并不知道当日字据写的是什么,如此就被这程实狠狠坑了一把,不仅三个月功夫白费,还无缘无故欠下程实百两银子,小姑娘因此才伤心的躲在这里大哭,被纳兰青桑三人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