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宁希竹说完电话就起身准备回房间换衣服,苏景连忙看了一眼窗外。
“这么耶的天你现在就要出去吗?让他们把快递放在门卫那里晚上再去拿,或者等保安送上来不行吗?”
不用看天气预报,苏景估摸着现在室外的温度怎么得也有37、8c,只要打开窗都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灼灼热浪。这个天气,别说地板烫得可以煎蛋,人在外面没几分钟都得汗流浃背,手机拿在手上一会儿就“发烧”了。
在冬天的时候,苏景一再吐槽当时热得跟夏天似的,等真到了夏天,他才发现之前还是太年轻了冬天跟夏天一样热,那么夏天就一定会更热!
前几天他还在朋友圈里看到之前的一个搞工程的客户说出现工人中暑的事故,他们公司连忙把工作时间调整到下午三点后,一些驱暑的东西,好比如西瓜、糖水、凉茶等,也同时充分备足。
“这东西保安小哥们还真不能送上来,必须要专业人士才可以。”宁希竹说道。
苏景问:“你这快递是什么鬼?”
“等会你就知道了。”宁希竹故作神秘道。
然而苏景并不配合,转而说道:“你在家待着吧,你把号码给我,我出去吧。”
“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但你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娇弱好不好。怎么说我这株祖国的花朵也是经过风吹雨淋日晒的,这几步路不算啥。”宁希竹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哼着小歌走回房间去。
“随”苏景才刚开口,一个字还没说清楚,就看到宁希竹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只好闷闷地嘟嚷着,把这句话说完整,“随你吧。”
看来还是不要试图把一个立志当女强人的女人当成一个孩子来宠,乖乖扮演好“儿子”的角色就是了。
大半个小时后,苏景终于知道了宁希竹的这个快递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般人还真送不上门了。
这尼玛的是一架钢琴啊!
别说保安小哥了,哪怕是他也hold不住啊!
别看他钢琴弹得挺溜的,其实他对于调音、整音这门技术也是一知半解,从根本上来说,这跟弹钢琴完全就是两码事。
甚至苏景敢说,哪怕是知名的钢琴演奏家,在调音和整音上,他们还不如一个名声不显的专业钢琴调律师。
其它的不说,就钢琴内部那些零件,钢琴演奏家有很多都没弄明白呢。
给搬运师傅倒了水招呼他们休息一下,苏景站在钢琴边,看着琴行那边过来的调律师在校音。
“你不用音准仪的吗?”等到调律师把钢琴的音准调好,苏景才指着地上放着的音准仪问调律师。
“我的耳朵不比音准仪差。”调律师自信回答道,但看了一眼苏景旁边有些紧张的宁希竹,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凸显能力的合适场合,随后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我用音准仪给您们测一遍?”
“不用了,我的耳朵也不比音准仪差。”苏景也是自信一笑,有老苏的关系在,教苏景练琴的老师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在正式练琴之前,苏景被逼着练习了好久听音辩音。
而听到苏景这样说,宁希竹顿时也是舒了一口气,她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自然就没有练习过辩音,甚至连音准仪她也未必看得明白。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国内的大部分调律师,准确来说是老一辈的调律师,很少有用到音准仪的,他们基本上都是依赖自己的耳朵和手法。
“我师傅说过,仪器只能听出直线上的声音,其实完整的声音是一条优美的曲线。”调律师笑着说道。
苏景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才感叹道:“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想来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尊师是哪位老行尊?”
老行尊,在粤语中是老行家的意思,在情感上比老行家多了一些敬重的意思。
“我叫陈树兴,家师吴杰然。”调律师面带微笑、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苏景愣了一下,这才看了一眼钢琴的牌子珠江,顿时恍然,“没想到会是吴老师的高徒过来给我调音。”
“你知道家师?”陈树兴听到苏景这句话,也有些意外,他老师在国内业界的确是大名鼎鼎,但终究居于幕后,甚至很多弹钢琴的人都不知道吴杰然是谁。
“我的钢琴老师每次开演奏会,是一定要吴老师来调试钢琴的。”苏景简略回答道。
陈树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转而说道:“你先来弹一曲吧,我们再沟通一下,看看怎么整音。”
整音,也就是音色整理,是钢琴调整的最后一步。因为没有客观标准,基本依赖钢琴技师的主观听觉,它需要极高的技巧、注意力和理解力,不是富有经验的技师还真胜任不了这项工作。
所以,一般的调律师只是进行杂音处理、击弦机调整与音律调整,很少会有技师在非演奏场合下做到整音这一步的。
而想要把整音的效果搞好,必须要演奏者和调律师密切配合,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知名钢琴演奏家基本上都有御用的调音师的缘故,因为彼此熟悉对方的习惯和风格。
在短暂的交谈中,陈树兴发现苏景对于整音是有一定了解的,所以才让苏景弹一曲测试一下,这样才能更加准确调整出适合苏景风格的钢琴状态。
当然了,前提是苏景能敏锐察觉出问题所在,并准确表达出来。
这也是有些经验缺乏的钢琴演奏者不具备的能力,他们往往会在乐器上吃大亏。
这一点,在苏景刚学琴的时候,他的钢琴老师就明确告诉他了。
“没有不好的钢琴,只有不好的钢琴家”,这句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也不全然是准确的。
“咦?你这首是新曲吗?”听完苏景的弹奏,陈树兴两眼发亮,做了二十多年的调律师,他也听过不少钢琴曲了,但苏景刚才弹的那一首,他还真没听过。
“算是吧,这是我之前一个视频用到的配乐。”苏景点头道。
陈树兴一阵无语,为了一个视频,就专门创作一首钢琴曲?
这尼玛也太打击人了吧?
还是说有才华的人都是这么任性?
“你能察觉出有什么不习惯吗?”他岔开了话题。
“确实有一些地方感觉有些不习惯。”苏景点头,“我觉得……”
……
“这是我的名片,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需要整音的话,您跟我说一下,我过来给您弄。”差不多两个小时后,陈树兴离开前,给苏景递上一张名片,如此说道。
收下名片,苏景呵呵笑道:“以后免不了麻烦您。”
送走陈树兴后,苏景回头看着钢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怎么了?不喜欢吗?”宁希竹眉头轻皱一下。
“这是我的第三架钢琴了。”苏景的语气有些缥缈,似乎回忆起什么似的。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前两架钢琴?”宁希竹不解道,无论在苏景的老家,还是苏景父母家,都没有看到钢琴的影子,有时候她甚至在怀疑,苏景根本就没有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
“第一架钢琴是我爸给我买的,那时我才五岁还是六岁来着,刚开始我爸还教我怎么弹来着,没多久师姐就来了,然后就是师姐教我了。第二架是我十一岁时参加国外一个钢琴比赛的奖品,因为这架钢琴比第一架好,所以我爸就把第一架钢琴捐给附近的一家福利院了。”
“那第二架呢?”宁希竹好奇道。
“也捐了啊,在我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年,我妈跟我说养架钢琴太累了,问我还弹不弹,不弹她就捐出去了,到时我想弹的话再买过就是了。”说到这里,苏景差点就笑出声来,“你是不知道我妈当时的语气,就跟个暴发户似的。”
“哪有这样说自己妈妈的,小心我跟阿姨打小报告。”宁希竹抽了下小鼻子,突然想起什么来,像护犊子一样说,“你可不能把我买给你的这架钢琴捐出去了。”
“怎么会呢,你送给我的,我当成国宝来珍惜都嫌不够,又怎么舍得拱手让人呢?”苏景宠笑着捏了捏宁希竹的小鼻子,“怎么想到送我钢琴呢?”
轻轻拍掉苏景的手,宁希竹退后半步拉远距离,看着苏景的脸回答道:“我就是觉得你弹琴的时候超级帅,想多看看!”
苏景:“……看多了就不帅了。”
宁希竹坚决道:“看一辈子都还是觉得帅!”
“小姐姐,你又撩到我了。”说着,苏景就走到钢琴前坐下,“既然如此,那我就帅给小姐姐看。”
“你等等。”宁希竹突然喊了一声,然后在苏景疑惑的目光下,走回到房间里,再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一部相机和一个三脚架。
动作娴熟和麻利地架好三脚架,把相机设置成录像模式,放在三脚架上,镜头对着苏景。
“请开始你的表演!”用俏皮的语气说出这一句话后,宁希竹就回到沙发上坐下。
苏景点了点头,按下了琴键。
顿时,美妙舒缓的旋律在房间里传开来,宁希竹听得眼神迷离,立式空调上趴着的猫娘也摇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