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凉市位于热带和亚热带的过渡带,属南亚热带季风气候,且山岭重叠,林木茂密,形成冬冷夏凉的小气候。
汽车疾驰在幽暗的国道上,窗外风声呼啸,车里透入一股寒意。偶尔对面来车,强烈的灯光如同两把利剑刺穿夜幕,苏景的眼帘微微低垂,眼睛的焦点缓慢向右平移,同时远近灯交替提示对面切换近光灯。
灯光照亮了苏景的面孔,他脸上的错愕显露无遗。
“你跟小竹的事情差不多可以定下了!”
车厢里,苏母的声音充满了喜悦,驱散了冬日夜晚的寒意。
“你们还谈了这个?”苏景问道。
“是该谈了。”苏母说道,“不过也只是大概提了下,具体的内容还没有商定。”
听到苏母的话,苏景在心里稍微琢磨一下便释然了,既然是双方家长见面,说是互相认识一下,但不可能对苏景和宁希竹的婚事只字不提的,不过从苏母的语气中可以得知,他们大概也只是谈了个意向,具体内容还没有展开深谈。
不管怎么说,婚姻终究是人生大事,尽管现在有些人对待婚姻有些轻率,认为不过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但需要注意和商量的内容还是很繁琐的。
不过这不用苏景太过于操心,一切都有父母出面,需要他的时候父母自然会跟他说。
沉默片刻,苏景试探问道:“那彩礼方面您是怎么打算?”
“希竹父母的意思是按老家这边的风俗来。”苏母回答道,随即她想了一下,“你觉得呢?”
苏景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太少了?”
老家这边的习俗,彩礼一般都是三两万,甚至更少的还有些几千块就可以了。
“人家又不是卖女儿。”苏母白了苏景一眼,不过心底对苏景的反应有些满意,“这个你跟小竹商量一下吧,有结果了跟我说声就行,不过只许多不能少。小竹父母已经是很有诚意了,我们苏家可不能不懂礼数。”
确实,宁家人没有因为苏家的经济条件不错就漫天要价,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着实是很有诚意了,这也表明了宁家人是真的对苏景很满意,是诚意诚意想促成苏景和宁希竹的。
“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您落面子的。”苏景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苏母笑骂了一句,随后便认真说道:“我也知道你觉得亏欠小竹很多,所以会在很多地方弥补,包括彩礼这方面。但是我想跟你说,感情上的亏欠,不是钱能弥补的,重要的是你以后能跟小竹和睦相处,只要你们过得好了,小竹的付出就值得了,也就谈不上什么亏欠了。”
“我知道。”苏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宛如一个诚恳接受教诲的学生。
“你不仅要知道,还要记在心里,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做到。”苏母的语气有些严厉,仿佛这样能让苏景记得更深一样。
“您还不了解您的儿子吗?”苏景嬉皮笑脸的回答道,然后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他和宁希竹相处的画面,觉得自己的表现还算可以。
苏母说道:“就是了解你才这样说,你这个人无论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这点不好,以后啊,你要学着跟小竹分担,不然的话我怕小竹会想多。”
“慢慢改吧。”苏景诚恳说道,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给你们》里的两句歌词,“福和祸都要同当”,“苦或喜都要同享”。
“至于做媒的人,回去跟老爷子说一下,让二老帮忙找一下吧。”苏母揉了揉额头,她长年不在老家,认识的人很少,这方面真的无能为力。
一听找媒人,苏景也无奈了,在老家这边,不管是经媒人介绍认识还是自己谈的,只要到了谈婚论嫁,基本都会找一个口碑好的长辈帮忙做媒,很多时候新人跟媒人之间会形成一种亲戚关系。
换个说法,相似于做媒的人把新娘子认为女儿,新人的孩子对媒人的孩子的称呼跟新娘子的兄弟姐妹一样,都是喊“舅舅”或者“阿姨”。
当然,苏景他们也可以不找人做媒,毕竟新时代了,也没有这么多讲究了,好比如苏文结婚的时候就没有找人做媒。但是既然要按照老家这边的习俗走,宁希竹又是老家这边的人,那找一个媒人也好,起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全,在老一辈看来也名正言顺。
想着想着,苏景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试探问道:“说到做媒,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苏母急忙问道,事关苏景的婚姻,她自然很上心。
“我跟希竹的大学老师,林小娟。”苏景说道。
苏母从苏景和宁希竹的口中也听过林小娟这个人,虽然没有谋面,但也知道林小娟对苏景和宁希竹的关心也不少,所以对苏景提出由林小娟来做媒,尽管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她思索片刻,说道:“既然是你和小竹的大学老师,自然也很好,只不过她有时间吗,要知道做媒可不轻松,事情也不少。”
“回头我跟林老师说下这个事,问下她的意见。”苏景也不确定林小娟会不会答应,虽然她很希望苏景和宁希竹能喜结良缘,“要不就清婶也行。”
“清婶人也不错,倒是也可以。”苏母说道,但随后叹了口气,“这个还是让老爷子他们来定夺吧。”
苏景也是觉得这事有些让人头大,闻言不禁点头表示认同,然后转移了话题,“妈,您是怎么说服宁阿姨去首都的?”
他可没有忘记宁希竹交给他的任务,劝宁父宁母到南都居住,所以想听听苏母是怎么劝宁母的,打算偷偷师。
一听到苏景这个问题,苏母下巴微微扬起,瑟说道:“想知道啊?”
“嗯嗯。”苏景忙不迭点头。
“不告诉你。”苏母傲娇着说。
苏景:“……”
这样调皮的老妈子,还能要吗!
无语过后,苏景连忙娴熟地拍上一记马屁,“老妈子英明神武兰心蕙质天生丽质花容月貌秀外慧中婀娜蹁跹贤良淑德芙蓉如面冠压群芳……”
“停停停!”苏母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出声打停苏景的马屁,以苏景在文学上的积累,她指不定苏景接下来还会说多久,“我告诉你。”
“您说!”苏景的态度很恭敬,只不过在夜色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逞的得意笑容。
坐在后座上的苏母自然看不到苏景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一开始我跟她说的时候她也不同意的,后来我灵机一动,换个角度跟她谈论育儿经,说到孩子见世面的重要性,黄大姐也是一个母亲,虽然眼界不高,但也很认同让孩子见世面。”
“然后我就跟她说,等你和小竹有孩子以后,当你们没空了,谁来带孩子出去玩,孩子接触的东西多了,跟老一辈还会有多少共同话题?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是对孩子说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就可以了,想让孩子跟我们亲近,必须要跟孩子多陪伴多交谈。”
“后来我看出黄大姐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说等到你们的孩子出生后再学习旅游见世面的,时间就太紧迫了,还不如趁现在儿女们都工作了,多享受一下,多积累一些,对以后教育孩子都好。”
苏景点着头,等着苏母继续说下去,却迟迟没有等到,不由问道:“没了?”
“没了啊,你以为多难啊?”苏母说道,“你都不知道孩子在我们心里有多重要吗,为了孩子我们可以学习很多改变很多。”
“好吧。”苏景耸了一下肩膀,他没当过父母,尽管再怎么换位思考,也体验不到当父母的这种心态,然后他又问道:“那宁叔和宁姨什么时候去首都。”
“黄大姐说年后。”苏母答道。
“农历年?”苏景又问。
“那不然嘞?”苏母反问道,在华夏人心里,元旦之后不算新年,春节过后才是新的一年,“黄大姐说年前就辞工。”
苏景:“现在辞工不行吗?”
苏母:“可以啊,你现在给我整个孙子出来,我敢保证黄大姐马上辞工!”
苏景:“……”
我整个屁啊!
你以为生孩子是拉屎啊?
哪怕是捡,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天没法聊了!
苏景压抑着内心的诸多想法,沉默着。
而在另一边,宁家人也在讨论着。
跟老苏不同,有事没事就喝几杯的宁父虽然有些醉意,但也不至于一上车就倒头大睡,他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不过却没有点燃,把香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宁父才得意说道:“我原本想着苏老哥这样的身份,应该会看不起我这个土包子的,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这酒喝得尽兴啊。”
尽管没有实权,老苏终究是华夏的将军,在宁父看来,那是能和大领导们打交道的大人物,虽然这次会面俩人都是父亲的身份,没有职权高低之分,甚至他作为宁希竹的父亲,话语权比老苏还要重一些,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对对,还有陈大姐,一点也没有看不起我,还跟我说了许多话。”宁母的表情也有几分兴奋。
“叔叔阿姨都很好说话的,爷爷奶奶更好说话。”开车的宁希竹说,然后笑着补充道:“不过他们对苏景有些严厉。”
“严厉点是好的,对儿子就应该严厉管教。”说这句话的是老宁,他对两个儿子的管教同样严厉。
“不过好像我听说小景跟他父亲的关系不怎么好?”宁母倒是想起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新闻,有些担忧地问道。
何止不怎么好啊,简直是差到极!
宁希竹自然不会跟父母说出这句话,如果让他们知道苏景和老苏十年没说过一句话,怕是让他们心情爆炸吧,不过瞒是瞒不住的,只能把问题往小里说。
“其实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夸张,是有点问题,但现在缓和了好多。”
生怕父母对苏景的印象有所改观,宁希竹继续说:“一点小问题,就好像小颖他们对我爸也有些意见一样。”
为了苏景,宁希竹随手就把两个弟弟出卖了。
“两个兔崽子对我有意见?”果不其然,宁父没有再去询问苏景和老苏之间的事情,而是有些不开心的说出这句话。
“当儿子的哪有不对自己老爸有几句怨言?”宁母倒是看得很开,在大多数华夏家庭里,严父慈母是标准配置,唱黑脸的人自然招人恨,“不提这个了,说回正事吧。”
“还有什么正事?”宁希竹问道。
“你和小景的婚事,差不多可以定了。”宁母咳嗽两声,神色有几分尴尬。明明答应了宁希竹不急着谈论这件事的,但是说得兴起,她就忍不住了。
宁希竹脸上的表情跟苏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样,都是十分错愕。
“妈,不是说好不急的吗?”宁希竹有些哭笑不得。
“是不急啊,只是初步确定,离结婚还远着。”老宁的眼神闪烁。
这个回答倒是让宁希竹意外,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老宁居然也玩起了语言的艺术。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革命了!
“你不急我急!”宁母倒不像老宁那么客气,双手抱胸,语气急促,就差用手指着宁希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苏景已经做好随时娶你的准备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你到底想些什么呢!”
“可是我跟苏景确定关系才半年啊!”宁希竹撇了撇嘴。
“那你也等了他差不多十年啊!”宁母轻叹着说道。
这句话让宁希竹身体一僵,她不知道宁母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而另一边的老宁,眉头紧皱,一字一句地问道。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