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由于惊吓沉默不语的人们沉不住气了。有人开始在车内大哭,哀嚎,进而是失控的疯狂。有人说过,恐惧的极限就是愤怒,这话果然没错。
真真阴风扫过,地表的雾霾越来越薄,马路变得越来越清晰。木头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越是滑稽的造型,在这种气氛下越显得恐怖。小丑恐惧症就是这样的原理,越滑稽的小丑扮相就会越吓人。
木头人的嘶鸣声原来越大,离得太近,简直可以刺穿耳膜。城市失控了,一切都在怪物的控制之中。它被赋予了可怕的魔法,将游戏中的出局者无情淘汰,在生者队伍中永久除名。
陈枫想起来,东游乐园里每个游乐设施的附近都有一个木头人。也就是说……城市已经完全处在它们的控制之中!回忆中,曾经和陶叶在木头人身边合影,现在想想,当初简直就是站在炸弹旁边……
不管它们到底是有了什么神力,这一切一定和死神有关。木头人一会对着车流大叫,一会转身,把后背展示给众人。
陈枫和郝仁师一边看楼下的恐怖游戏,一边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郝仁师:“我们就躲在这吧,我觉得挺好。”
陈枫:“外面在死人,难道我们不该做点什么吗?”
郝仁师:“你脑子被僵尸吃了!又不是没看到,连车带人,秒变骨灰!你下去干嘛?为城市雾霾助力?!”
陈枫:“我要救人!”
郝仁师:“你这是送死!”
两个人的意见第一次发生分歧,陈枫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无休止的死亡,斗争,恐吓,挣扎,让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懦弱,自私,胆小怕事的一面正在从他的身体中剥离。
陈枫:“谁说一定是送死,我就觉得有机会。一个游戏之所以称之为游戏,就说明一定会有通过的方法。何况……”
何况后面的话陈枫没有说出来,他想说的是,何况他还会无限复活,死了也不怕。
郝仁师:“要去你去吧,我就守在这里,守到死,哪都不去。”
陈枫无语:“……”
郝仁师非常坚定,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现在恐怕只想享受半亿富豪的钻石王老五生活,有了钱瞬间也就有了无形的负担。
陈枫:“相信我一次,跟我去救人!不要怕死,才是解决游戏最好的办法。”
郝仁师:“别想说服我!我不会去的……打死也不去!”
陈枫:“你连打死都不怕,还怕被变成灰?”
不一会,楼下的车子就开到了陈枫公寓的附近,距离三个街区外的木头人越来越近了。
陈枫坚持救人,郝仁师坚持不去,两人越吵越凶,谁也不能说服谁。对视着一句话都不说,针锋相对,一动不动。
就在两个家伙置气的时候,外面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影子。两个人的余光都扫到了,停止对视向窗外看。
对面的认真读书写字的女孩居然变成了一尊黑色的石像,准确的说是泥像。几秒钟后,她爆成一团黑灰,布满了屋内。
“卧槽!!!”
郝仁师:“这……不是吧!”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郝仁师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很显然,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到疯狂的游戏中了。
陈枫:“你现在还要呆在楼上吗?”
郝仁师:“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陈枫:“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是比你还要倒霉!”
两个倒霉蛋一筹莫展,听着外面恐怖的声音,也不敢乱动,只能活动活动眼睛,向外面看去。
陈枫:“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木头人有点不对劲!”
郝仁师:“废话,能说话、能杀人、能做游戏的木头人当然不对劲了!”
陈枫:“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看过它的后背没有?!”
由于离的太远,郝仁师根本就看不清木头人的后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连戴眼镜的他都看不清楚,就更不要提近视的陈枫了。
郝仁师:“能见度低,隔得远,我看不清楚。”
陈枫:“你的手机像素高,能不能拍一下,它的后背有什么东西。”
这时候,前妻潘金慧所遗留的习惯,购买的超级拍照手机派上了用场。
本想着拍出照片看一看,可是郝仁师却并不这么想:“陈枫,我四肢都硬了,动都动不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施了魔法吗?”
陈枫:“可能是,但是,我更倾向于,你是被吓的……”
郝仁师:“帮帮我,我有点怕的。”
陈枫:“你不是把游戏规则摸得很清楚吗!他转过身喊口号的时候就举起手机大胆拍,他转过身来你就停止不动,这有什么好怕的。”
郝仁师:“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动不了……”
说了半天的话,郝仁师还是不敢行动,楼下每一次汽车停止的时候,都有车技不佳的车主丧生。被追尾的倒霉蛋也会跟着一起陪葬,这些尘土飞扬的画面也增加了郝仁师的恐惧感。
陈枫想到了激将法,激将法对男人总是格外的有用:“算了,还是给我吧,方正你也不敢拍的。”
郝仁师:“我,我不是不敢拍,我就是没想好怎么拍,找什么角度拍。”
激将法初步奏效,陈枫趁热打铁,继续追击:“行吧,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毕竟我才是真正的男人。”
郝仁师:“真正的,男人……”
陈枫:“现在我终于知道潘金慧为什么会离开你了。”
一提到潘金慧,郝仁师就像打了鸡血,男人的自尊心瞬间膨胀:“我去,不就是拍个照片吗,谁怕谁啊!老子舍命陪君子,拍就拍!”
郝仁师气势汹汹,准备拍照。可是,嘴上说说好办,真的行动起来还是很难。
他先是等待了一轮木头人的口号,随后在下一轮木头人口号的时候才颤颤巍巍取出手机。对准窗外,打开相机。但是他的手抖动实在太厉害,根本就没办法对焦。这种情况下,拍出来也是模糊的。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郝仁师非常尴尬,第一次照片拍摄失败。
陈枫:“别紧张,控制你的手,就像平时在游乐园里拍照片一样。”
郝仁师:“好吧,我是服了你了。你把手机扔给我,我来拍吧,反正也指望不上你了。”
激将法再次奏效,郝仁师又等了到一次开始,木头人再次喊口号。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郝仁师想象自己就是在花园里拍照片,尽一切努力控制不停抖动的手。
陈枫:“这样很好,很好,保持住”
折腾了好半天,郝仁师终于拍摄成功。得益于冬季萧瑟的北风,地表雾霾不浓,郝仁师的照片里,恰好拍到了木头人的后背。
一把钥匙和几个刺眼的红色字。
郝仁师:“我的天!你要看看吗?!!!”
陈枫:“下一轮背对我们的时候,把手机扔给我!”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郝仁师把手机仍给陈枫,陈枫查看后也感到十分震惊。
木头人的背后居然有一把巨大的钥匙,就像上劲的发条那样,难道是这东西支持给他动力!可是……
陈枫:“是谁给木头人上发条的……这也太诡异了。”
郝仁师:“还有那行小字,是现在的时间吗?”
陈枫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小字,居然是时间!恰如早晨电子钟上的那样!
郝仁师:“现在到底几点了?”
陈枫:“你还没明白吗?!按照规则,要有一个倒计时,这就是倒计时。倒计时结束,没有到终点的会淘汰。”
郝仁师:“淘汰……淘汰的意思是,死!”
陈枫:“没错,当然也包括我们。对面的女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由于木头人转过身的时候她还在翻书写字,所以”
郝仁师:“所以这么好的姑娘居然变成了骨灰。”
陈枫:“死者就让她安息吧,如果我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她一样,变成……”
郝仁师:“从19楼到楼下,还要那么远。”
陈枫:“21:00,意味着还有21分钟,就算是20分钟,足够了……足够了。”
郝仁师:“你不会是想跳楼下去吧?”
陈枫:“你觉得我像是会飞吗?当然不会跳下去了!”我有办法,我需要你的配合!”
郝仁师:“好吧,我尽全力配合你!你说吧,怎么做,反正现在横竖都是一个死!”
陈枫:“死不是目标,活着才是目标,看我的!”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口号响起的时候,陈枫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户,然后把郝仁师的手机解锁打开,拨通了他自己的号码。
郝仁师:“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你这是干什么?”
陈枫接通了电话:“这样我们就可以监视它的动静了,他喊那句话的时候就是安全的。他不喊那句话的时候就就一动都不能动。这样在下楼的时候也是安全的。”
郝仁师:“但愿有效……死神保佑……”
陈枫:“这次他恐怕是不会保佑我们了。”
郝仁师:“第一步,出门!”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陈枫几步冲到大门口,最快的速度打开门,郝仁师紧随其后,二人在万分紧张中逃出了家。
出家门的一瞬间,由于开窗对流风的影响,家门一下子就关上了。陈枫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手机成了他的命根子。
之后的八分钟里,二人用几乎是跳楼的速度走下楼梯。在这期间,陈枫一直把手机贴在耳边,一点都不敢挪开,差一分一秒都有可能是生与死的区别。
手机那边传来楼顶呼啸的风和木头人尖利的声音,这一招还算是奏效,好在可以监视木头人的行动。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在听到第一个哈哈哈的时候,陈枫为了避免通话延迟带来的干扰,急忙叫停,示意郝仁师停下。
“停,不要动!!!不要动!!!”
“准备好,不要动了!”
“注意脚下,摔倒就死定了!”
“……”
“……”
郝仁师由于太过害怕,果然令行禁止,每次陈枫说话,比圣旨都管用。陈枫也终于爽了一把,原来都是领导说什么是什么,而现在他说什么领导都要谨小慎微,令行禁止,这感觉真好,怪不得都喜欢当领导。
匆匆忙忙间,两人穿过大厅,穿过楼梯,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堆又一堆的尘土。土堆让人毛骨悚然,就像一个又一个坟包一样,坟包就是数不清的人命!
陈枫第一次亲耳听到了这恐怖到让人窒息的声音。本来应该萌萌哒的木头人居然会这么吓人,这并不符合死神一贯温和的作风。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动,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得最最好!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木头人眼睛发红,表情却依然是人类赋予它的微笑。只不过在此时此刻看来,这种微笑有点像嘲讽。对无力反抗的弱小人类的嘲讽,神居高临下的嘲讽。
人不过是蝼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