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此刻别无所求,只是看向唐澈,登时心中一动,想她挥了挥手。
此时唐澈已经逐渐醒转,她见到梅妃以后也是吃了一惊,母女二人的容貌气质如出一辙,根本无须多做解释,任谁都能看出两人乃是血肉至亲。
玄宗帝出殿以后变故颇多,所以始终未曾看向唐澈,此时一见之下也是舌桥不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唐澈走到梅妃身前,梅妃攥着她的玉手,欣慰笑道:“我的女儿长大成人了,澈儿,你不要怪我,为娘居于深宫之中,许多事身不由己,当年你被恶人掳走,为娘竟然寻不到你,今日见你已经亭亭玉立,为娘却已时候不多了,今生咱们母女二人没有缘分,害得你流落江湖,唉。”
最后一声长叹,似是道出了这二十余年的日夜思念。
玄宗帝喜道:“这就是咱们的女儿吗?”
唐澈仍然犹如梦中,一时间不言不语。
梅妃说道:“皇上,梅儿不能再陪在您身边了,只请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够照顾好澈儿。”
长生不老药毒性猛烈,梅妃又无内功护体,是以此时终是油尽灯枯,说完这话后不待玄宗帝回答,便即咽了气,一代梅妃,香消玉殒。
玄宗帝悲声大哭,一时间不能自已。
高力士赶忙走上前去,开口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还请保重圣体。”
李隆基一声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此时似然失去了挚爱的妃子,但心境毕竟胜于常人,是以站起身来,冷声道:“把姜抚带来,他炼制出的长生不老药害死了我的梅儿,我要让他一命换一命。”
说这话时又冷冷的看了杨家兄妹一眼,杨国忠和杨玉环皆是冷汗直流,杨国忠暗道:姜抚是贵妃娘娘引荐给皇上的,更是我杨家力保的人,现在皇上恼怒他害死了梅妃,必然会迁怒杨家。
玄宗帝一声令下,立刻就有禁军赶来,一起涌入南熏殿中。
卓亦疏却是心中暗道:姜抚和姜眸早就走了。
卓亦疏神识四散,知道姜抚早就在姜眸的保护下远遁而去,但他自己内力空虚,所以无力追击。
果然,禁军首领复又出殿,向玄宗帝说道:“禀皇上,妖道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隆基震怒,立时令道:“立刻在全城搜捕,务必将那妖道兄妹擒住。”
禁军得令,立刻前去执行。
李隆基又道:“汝阳王。”
李琎上前回道:“臣在。”
“我命你率领不良人缉拿妖道姜抚和姜眸,他二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玄宗帝恢复了睥睨八方的气势,威震八方。
李琎正要领命离去,却听得太子说道:“汝阳王且慢。”
李琎闻言一怔,却也停住了脚步。
玄宗帝也是疑惑的看向太子。
只听太子说道:“启禀父皇,据儿臣所知,妖道姜抚是贵妃娘娘引荐入宫的,现在妖道败露,要想寻到其踪,可以先向贵妃娘娘询问,或许会有收获。”
原来太子趁此机会将矛头直指杨家,杨玉环更是急道:“太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太子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玄宗帝却是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是杨家将妖道引入宫中的,就算太子不说,他也要治罪杨家。
杨国忠心思急转,忽然跪倒在地,伏地而拜,开口道:“皇上明鉴,微臣就是为此事而来。”
玄宗帝不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杨国忠说道:“妖道姜抚诓骗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实不知情,微臣几经探查,却是查出了端倪,原来那妖道本是隶属于江湖中一个名为歃血盟的势力,姜眸同样来自于这个门派。”
太子等人听后却是颇为不解,杨国忠所说自然属实,却不知他为何如此。
杨玉环更是不敢插话,只得战战兢兢的躲在族兄身后。
其实杨国忠并不知道姜家兄妹的真实来历,他若真的知道姜家兄妹是史思明的手下,又怎敢让姜抚给玄宗帝炼制长生不老药,现下杨国忠有此一言只是为了推卸责任,却不想本来的诬蔑之语竟然说的分毫不差,太子等人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听杨国忠续道:“这个门派的头目就是明无为,也就是如今的上将军史思明。”
史思明来自江湖,这事并非秘闻,玄宗帝本就知晓,是以此时便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杨国忠伏地更深,恨不得将脑袋插进地底,听他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史思明的唯一弟子就是这个卓亦疏。”
原来杨国忠知道卓亦疏的来历,所以费尽心思的陷害,意图转嫁杨家的危机。
此话一出,玄宗帝便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风流少年站在那里,只不过玄宗帝不会武功,所以不知道刚才就是卓亦疏救了自己。
太子和汝阳王则是暗道一声不好,想要出言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杨国忠抢先续道:“我查出姜抚图谋不轨,实际上就是奉了史思明之命,要来害了皇上的性命,而史思明的徒弟也已到了长安,意欲配合姜抚行事,微臣得知以后唯恐皇上有危险,可又听说卓亦疏在太子和汝阳王的护送下一路进宫,微臣听后惶恐不已,又怕宫中禁军被太子和汝阳王控制了,所以只得带着我府中的家丁赶到宫中救驾。”
杨国忠竟然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把太子和汝阳王都算计了。
杨国忠的打算是先保住杨家的势力,就算杨玉环落得个识人不明的罪名,却也罪不至死,就算暂时失了恩宠,日后必然能够重新俘获帝心,毕竟此前已有前车之鉴,此事不足为惧。
太子和汝阳王却是闻言大惊,又听得玄宗帝喝问道:“此事当真?”
二人赶忙跪倒在地,李琎说道:“皇上明鉴,我带卓公子入宫是去见了梅妃娘娘,本意是想让梅妃娘娘将皇上请出来,微臣意欲向您禀告安禄山图谋造反之事。”
李隆基脸色一变,说道:“安禄山要造反?”
太子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只因妖道蛊惑,所以父皇未能尽知。”
高力士也是说道:“皇上,卓公子的确没有要来南熏殿,反倒是微臣将他带来的。”
李隆基曾说过‘力士当上,我寝则稳’,这君臣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李隆基知道高力士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弑君之事,他能将卓亦疏带来,肯定是因卓亦疏绝无杀心。
杨国忠却又说道:“高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卓亦疏就是史思明的徒弟吗?”
李隆基皱眉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史思明的徒弟?”
高力士不敢诓骗,便即点头说道:“卓公子的确是史思明的徒弟。”
李隆基神色一寒。
李琎忙道:“皇上明鉴,卓公子与史思明有杀父之仇,两人不但早已分道扬镳,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次全仗亦疏公子在此,方能击退妖道姜抚。”
杨国忠却道:“难免不是什么苦肉计,就算是真的有杀父之仇,可如今安禄山和史思明意欲造反,卓亦疏为了将来的富贵,难免会对仇人卑躬屈膝。”
卓亦疏虽在帝王面前,但桀骜之气丝毫不减,此时听得杨国忠所言,便即轻笑道:“你这奸相,只会以己度人,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不知廉耻?”
杨国忠大怒,可碍于在玄宗帝面前,却也不敢放肆。
玄宗帝眉头一皱,暗道:这人身上尽是江湖气息,而且桀骜不驯。
又听得高力士说道:“安禄山和史思明虽然意欲造反,但在我大唐铁骑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跟着他们造反能有什么富贵可言,最后只能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罢了,杨右相却说跟着安史二人可以博得一世富贵,此言岂不是说安史大军必然会夺得天下,难道在杨右相的眼中,我大唐铁骑竟然敌不过两个胡人?”
此话一出,杨国忠立时吓得亡魂皆冒,赶忙如捣蒜般磕头,嘴中不停的说道:“皇上圣明,微臣绝无此意。”
李隆基冷哼一声,再不去看他。
高力士又道:“当初文隐阁的人刺杀左相李适之,就是卓公子出手相救,可见卓公子绝不与逆贼为伍。”
当初卓亦疏初到长安时恰好遇见了李适之遇刺,卓亦疏将他救下以后,高力士奉命前去邀李适之入宫,那时便是高力士第一次见到卓亦疏。
太子说道:“父皇,当务之急是要防备安禄山的大军。”
李隆基却道:“安禄山毕竟是朝中重臣,朕需得探查清楚以后再做定夺,要是贸然引兵伐之,恐会寒了臣子之心。”
李隆基对安禄山向来宠信,此前就有杨国忠说安禄山必会造反,可是李隆基并不相信,如今虽然太子也这么说,但李隆基仍是不信,他一方面不相信安禄山有胆量与自己兵戎相见,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对安禄山如此信任,封赏不停,他又怎会恩将仇报,更何况此前安禄山从未表露出丝毫谋反之心。
当下李隆基下令道:“立刻派人前去范阳,探查清楚情况,尽快告知给朕,这事交于太子。”
太子行礼领命。
“命封常清和高仙芝入朝。”李隆基手下强将无数,此时出言点将,是想一旦确定安禄山有反意,便以这二人为将引兵伐之。
又听李隆基又道:“汝阳王继续率领不良人追击妖道姜抚,务必将他缉拿归案。”
李琎躬身领命。
最后李隆基又道:“卓亦疏虽然救驾有功,但毕竟是史思明之徒,先行押于大理寺,待姜抚兄妹到案以后,若能证明清白,朕自会论功行赏。”
太子和汝阳王听后皆是心中一松,而高力士则是暗道:卓亦疏武功高强,就算因今天得罪了杨国忠而遭他荼害,想必也能自保,反倒是杨国忠不敢在大理寺太过肆无忌惮,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了庇护之所。
哪知卓亦疏却是轻笑一声,说道:“恐怕还留不住我。”
说完之后纵身而起,他经过短暂的恢复已经聚集了些许内力,此时急掠而去,禁军想要抓他,却也望尘莫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唐澈都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只是这样一来,卓亦疏违抗了皇命,立时引得李隆基大怒,当即派人捉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