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苦参和尚站起身来,说道:“毒势暂且抑制住了,但要想彻底祛除却还需一段时候,这里山野之间颇多不便,咱们还是下山去吧。”
正说话间,又有数名污衣帮弟子走来,为首的一人正是尤良工,他见到此地情景后自是一惊,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琅轩说道:“碰见了佘余,大家都中了毒。”
此前尤良工奉命来太室山中寻找呼延朗的踪迹,此时正好寻到此处,当下命人将中毒的本帮弟子带下山去。
康迁有意同行,卓亦疏见他忠君爱国,又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他颇为钦佩,所以邀他同行,康迁自是喜不自胜,一路上与卓亦疏畅谈,却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对江湖局势也颇有见解,与卓亦疏可谓脾性相投,虽不如卓亦疏那般桀骜疏狂,却也自有一身傲骨。
一旁辛夷眼见于此,却是兀自沉默不语,似乎有心事,反倒是苦参和尚与青琅轩参与到了卓亦疏和康迁的交谈之中,四人交谈之时颇为畅快。
行出太室山时,忽听得辛夷问道:“康大哥,你对大唐的习俗礼仪怎得如此了解?”
康迁笑道:“我虽是外邦人,但仰慕大唐繁华已久,年幼时常随父亲到中原经商,就是长安也没少去,再加上我有意钻研,所以懂一些大唐之事,但却说不上精通。”
听了这话后辛夷再不多言,而是兀自低头沉思,就连走路时也颇为心不在焉。
过不多时,众人来到尤良工家前,正见到高险峰等人纷纷走出来,同行的还有上官顿,众人见到卓亦疏等人后也是一怔,左丘望最先看到异样,赶忙问道:“冉夫人和污衣帮的兄弟们都中了毒吗?”
高险峰等人闻言看去,却也不禁皱眉道:“难不成碰见了佘余?”
卓亦疏点了点头,又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左丘望回道:“冉夫人见公子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心中无比担忧,便即上山去寻公子,上官帮主派了人跟在冉夫人身边保护她,可冉夫人却也一去不返,我们只道事情有变,所以想进山相助。”
上官顿笑道:“现在看亦疏兄弟回来了,必然已经解决了变故。”
“幸得孔雀连城的诸位朋友出手相助,否则的话我对佘余的毒蛊也是束手无策。”卓亦疏如此说道。
庄修平等人与孔雀连城也算是老相识了,此时却也纷纷施礼答谢,苦参和尚等人赶忙回礼。
随即众人进到屋中,孔雀连城的人大显身手,继续给冉吟怀等人治疗毒伤。
一晃十天已过,冉吟怀逐渐好转,一众污衣帮弟子也渐渐恢复,只不过他们的内力不如冉吟怀,所以恢复的更慢一些,这都离不开辛夷等人的尽心尽力,但孔雀连城向来将悬壶济世当做己任,是以不觉劳累。
云潇湘的伤势虽然也不轻,但她自身潇湘毒掌的功力却能做到以毒攻毒,是以云潇湘大多时候都是自行疗毒,但伤势恢复的丝毫不比冉吟怀慢。
这期间康迁也留在这里,彼时他与佘余苦战,不但救了冉吟怀,同样是救了污衣帮的人,所以自上官顿往下,污衣帮弟子对康迁多有感激之意,再加上康迁不拘小节,颇有江湖习气,与众人相处的极为愉快,在一次次的把酒言欢之中早已兄弟相称。
第十五天时,骆达回来了。
自藏经阁前混战以后便再不见骆达的身影,卓亦疏也不着急,因为他料定骆达自会回来。
骆达满身风尘,见到卓亦疏后深施一礼。
卓亦疏问道:“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骆达回道:“那日藏经阁前混战,我见博合台趁乱远逃,便即前去追击,我二人苦斗多日,我发现他颇为焦急,似乎有要事在身,我便卖了个破绽,佯装战败受伤,然后转身就逃,博合台果然上当,假意追了我三十余里,然后便即离去,我一路跟他到了许州,隐在暗中见到了周挚。”
“明无为的亲信。”卓亦疏说道。
骆达点了点头,又道:“从他二人的交谈中我得知如今歃血盟已然不在中原,而是去了边境,在短短数月间平定奚族叛乱,安禄山上表朝廷,要给明无为讨一个将军的官职,想必此事已成,明无为很快就要成为大唐将军了。”
卓亦疏轻笑道:“当今皇上倒真是昏庸无道,任奸臣为相,封佞臣为将,如今又要提拔得势小人。”
此话颇为不敬,若是被朝廷的人听去了,必然惹上大祸,但卓亦疏毫不在乎,仍是坦然而言,他言语中讥讽明无为,骆达听了却也毫无表示,卓亦疏见他如此伪装,只在心中冷笑连连。
“明无为本是一派之主,如今却要入朝为官,成了安禄山的走狗,当真是越活越不像样子。”卓亦疏轻蔑的说道。
实际上卓亦疏对明无为虽有恨意,但却也知道明无为这人才智绝世,实是天纵之才,而且野心极大,却不想他竟甘心沦为安禄山的鹰犬,这让卓亦疏大失所望。
骆达仍毫无表示,对于卓亦疏所言似乎充耳不闻,却也并不附和。
卓亦疏轻笑一声,再不多言。
眼见于此,骆达便即续道:“此次摩尼教来少室山扬威,自是得了安禄山的支持,但安禄山也并非完全信任摩尼教,又顾及到少林寺的特殊性,安禄山不敢派自己的亲信来监查,所以就派了毒王谷前来,一是监查摩尼教是否尽力,二是给少林群僧下毒从而让他们发挥不出内力,三是伺机偷盗少**学。”
卓亦疏心中暗道:骆达绝口不提博合台来此的缘由,这其中必有隐情。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面上却无任何表示,而是开口问道:“那文隐阁呢?”
骆达听后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据周挚和博合台所说,文隐阁是此间的一个变数,安禄山让摩尼教挑战少林,是为了探究佛门的底蕴,当然,若是摩尼教能胜了少林,自然名声大振,便能在中原广收教徒,成为安禄山的一大助力,而杨原却也认准这个机会,命其属下天台寺前来争夺佛门之首的地位,还派了宁珂前来相助。”
眼见卓亦疏沉思不语,骆达便即又道:“安禄山知道江湖中的力量不可忽略,所以他欲将甘心臣服的江湖势力收为己用,实在冥顽不化的则予以铲除。”
“就凭安禄山也想在江湖中只手摭天?”卓亦疏轻笑道,语气中颇多不屑之意。
二人说完话时已是皓月当空,骆达自觉禀告完毕,便即告退。
不多时沈倾从漫步而来,她明眸流转,向卓亦疏问道:“你觉得骆达的话可信吗?”
“这些虽然都是安禄山和明无为的计划,但只是大体的步骤,就算他不说,我也能大致猜到,所以我相信骆达说的都是真的,毕竟他说的这些话根本无关大局。”卓亦疏又道:“这些天他有没有见过明无为不得而知,但他跟我说的这些话绝对是明无为授意的,而博合台为什么会到少林却不得而知,但我相信明无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人前来。”
第二日一早,又有一人寻上门来,却是摩诘居士。
王摩诘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已经下令禁止大唐子民参与摩尼教,换句话说,摩尼教经此一役,只能退出大唐。”
这事对卓亦疏来说无关紧要,所以意兴阑珊。
王摩诘见此却是笑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替少林方丈来向卓公子表达谢意,慧尘方丈说若是公子得空,还请到寺中做客,此前强敌来犯,少林派招待不周,深以为憾。”
听得此话后,卓亦疏却是说道:“这次我并未帮上什么忙,就不叨扰了。”
这话倒也不是自谦之言,而是卓亦疏真心以为,摩尼教在少室山败退是因摩尼教主败在了少林方丈的手中,但这却非卓亦疏之功,所以此时卓亦疏只觉得自己空得好处却没出力,心中抱憾。
可王摩诘却正色道:“觉空偷盗少林典籍,更意图从藏经阁盗书,幸得公子所阻,才免于少**学外泄,而且摩尼教的奸细本闻也是死于公子的剑下,如此更是免于少**功流于番邦,这两件事都是对少林派意义重大,所以少林高僧全都诚心致谢。”
卓亦疏挥了挥手,又道:“我本想凭一己之力杀了本闻,却不想白九君出手了,如此一来也算是我和他合力对敌,但却并非我的本意,这事对我来说是耻非荣,不愿多提。”
以卓亦疏的性子就算是面对摩尼教主也要单独擒杀本闻,可那时白九君突然出手却是出乎卓亦疏的意料,正是白九君的暴雨梨花针挡住了摩尼教主,方才使得饮怨剑能够一击必杀,但却有违卓亦疏的本意,所以他心中颇为不悦。
一阵锋寒之意骤起,自是饮怨剑所发,神剑有灵,却也觉得暴雨梨花针乃是多此一举,是以散发出锋寒之意以作不悦之色。
王摩诘神色一变,不禁惊道:“饮怨剑不愧是古今第一邪戾之剑,果然剑中有灵。”
卓亦疏轻抚饮怨,眼中现出爱惜之意。
而后王摩诘告辞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