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漆黑的邪火还在大地上如裂痕般蔓延。

奄奄一息的卡威曼拼劲全力睁开剩下的最后一只眼睛，却发觉自己好似失去了四肢那般动弹不得，没有痛感传来，但他却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卡威……曼……”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达里恩带着残破的身躯颤抖着站了起来，以往堪称无敌的最强骑士，此时也因为魔力耗尽而显得十分狼狈。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卡威曼身旁，后者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双瞳的倒影中，卡威曼看见了自己已经被烧至碳化的身躯已经没有了一点人样。

那场残酷的对决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迫改变。

有那么一瞬间，卡威曼有了心死的感觉，这让他不禁想要闭上眼睛，不再过问世间的一切。

“把眼睛睁开！”可是达里恩却如此大喊。

“不是还有要去做的事情吗！”他扯下身上挂着的碎布，手指陷入肩膀上的皮肤，好似在准备着什么。

“既然有这个决心的话……无论说什么我也要让你……”鲜血从指尖渗出，“听好了，卡威曼，这是我对你的诅咒……”

一块血淋淋的“皮”被他自己活生生地撕了下来，贴到了卡威曼肩膀上。

卡威曼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然而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毋庸置疑的是，整个过程所包含的剧痛恐怕已经超出了任何一个人所能理解的范围，可是达里恩却毫不迟疑地完成了这一切，即便因为本能恐惧着，沾满血液的手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腹部的一块皮被撕了下来，贴在卡威曼的腹部，而他自己鲜红的肌肉组织却暴露在外，有些较薄的地方甚至能隔着一层膜看见里面的内脏。

完了以后，达里恩依旧没有停下来。

大腿外侧、背部、腰部、颈后……达里恩几乎要将每一寸皮肤都“换”到卡威曼身上。

在整个过程中，达里恩非但没有因为痛苦喊出过声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卡威曼……你不明白吧……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为什么我可以这么做……”又是几滴血从撕裂的皮肤边缘溅到卡威曼脸上，“从还小的时候你这家伙就是这样……在一些地方意外迟钝啊……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告诉你，为什么要进入教会……不是因为教会看中我的天赋，需要我……恰恰相反，而是我需要女神的庇护啊……卡威曼……”

达里恩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继续气息微弱地说：“你能想象得出来吗？自打有意识开始，就活在永不断绝的痛苦之中……那不是某种抽象的，内心的煎熬，而是实实在在的，身躯带给你的痛楚啊……仿佛每一滴血都在互相残杀，每一块肉都在互相撕咬，每一块骨头都在互相穿透……你能体会到吗？自己在排斥自己的那种感觉……这就是我自诞生时就背负的东西……在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陪伴着我的东西……而唯有沐浴在圣光的洗礼之中，我才能稍微确信，我的身体不会在下一秒裂开……”

恍然一瞬，卡威曼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都是同一张脸，因为不去克制自己的表情的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因为痛苦而扭曲……

“而在痛苦之后的，才是你们所熟知的力量……但那也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你是否又还记得我们幼年时导师对我的评价……他说，我对暗元素亲和力高得可怕，倘若我要学习暗系魔法，将会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然而，他错了。对于我来说，暗系魔法已经不是需要去学的东西了，因为只要我有那个想法，任何时候，我都能创造一个全新的出来……”

他赤红的眼睛直视着卡威曼，一字一句道：“就如同你眼前所见的，这个禁断之术……这个基于交换生命的诅咒……听好了，卡威曼……这就是你接下来要走的路，即便身负千万的重量，即便身处于万箭穿心的境地……只要你还能动一根手指，你都必须给我走下去……去履行你的誓言……”

啪嗒一声，已经失去皮肤的手掌放到了达里恩的脸上，随后，他全身上下最后一块完整的皮，也被撕了下来……

然而即便他的样子变得如此恐怖，达里恩依旧在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想必你以后要带着我的脸生活了吧，呵，不也挺有趣的吗？卡威曼，即便不人不鬼，你依旧会活下去……也必须活下去……这个世界还需要你……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你都绝对不能忘……如果你没能做到的话，我还会从地狱醒来……来找你……”

已经认不出是达里恩的“怪物”，凑近卡威曼耳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竟双腿打颤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去，如同行尸一般，摇晃着双臂，不再有任何言语，向着西南而去……

卡威曼不敢眨眼地看着他，那好似永别的一幕，铭刻进了他的灵魂，也成了多年以后，他还能不忘初衷的根源。

……

圣城坎斯尼亚周围的某处山顶上，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正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平原上如稻谷一般铺开于大地之上的建筑群，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这时，一位身穿白色大褂的高挑女子走到他身后说：“怎么，在欣赏自己的成就吗？”

男子尴尬地笑笑，“你就别挖苦我了……倒是你们，最近又在忙什么大事吧？”

“是呢，非常重要的‘大事’。”不知为何，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难道你觉得他只是到处旅游太悠闲了？”

“我可没这么说……”女子抱着手，看向别处。

“好了，我们继续走吧，他们现在到哪了？”男子向西边迈开步伐然后问道。

“黄沙之国南部的一个边陲镇呢……”

“那可真是十分偏僻了……”他打趣道。

“是啊，据说水电都没有，基本就是风餐露宿啊……”

“那我们慢点走，最好等他们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们正好进入梵贝尔国境，那样就不用跟着受罪了。”

“是个不错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