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的。”
小江山重新站到了沙坑边缘,他身上的伤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再加上烟枪之前不要钱一样地给他灌神血源质,他此刻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你们往下看。”
顺着小江山的手指,水鬼和烟枪也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皇帝和神树对峙的场景,以及最后的对话,那句“没有人可以背叛我”。
光芒消退,沙漠中重回寂静。
“你们身上没有收到伤害,是因为我已经告诉你们这是一座大型幻境,而你们从心底也认可了我的说法,所以它对你们也就没有办法了。”小江山从沙坑边缘退下,边走边说,“你们刚刚看到的场景是真的,那应该就是之前皇帝和神树爆发过的冲突,而这里的沙漠应该也是这样形成的,这座幻境只不过是如实地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把它变成了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回放的小剧场。”
“差点吓死我。”水鬼有些心悸地拍了拍胸口,“树海里还有这种鬼地方?”
“树海里当然没有。”小江山回过头,“这地方邪门得紧,它连我们的观感都能够扭曲,从而无中生有,我怀疑我们早就走出了树海,到了一处未知的秘境中。”
“啥?”水鬼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在不停地刷新他之前的世界观,“新秘境?”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当初是谁跟我吹牛?说这帝国里除了皇帝的祖坟不敢刨,其他的事情没有他不敢做的。”小江山斜眼看了一下矮个子,一脸鄙夷。
“那不道德。”水鬼面不改色。
“呵呵。”小江山送了他一个白眼。
“说正事儿呢,你净打岔。”水鬼转移话题的水平一流,“我是在想,整个树海都在神树的控制下,我们怎么可能没经过直接就走到别的秘境去,要是能这样的话,树海里的人早就跑没了。”
“平常当然是不可能。”小江山的话说了一半,似乎话里有话。
半天没吭声的烟枪忽然插了一句。
“但如果,神树都自顾不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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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原上。
苏溪想都没想,他直接冲了过去。
脚下的雪花如泥,他踉跄着,却也顾不上更多。
白花,白花,白花!
那个女孩就在眼前,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样个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看见她的时候仓皇得什么也顾不上。
白花,白花,白花。
是当初睁开眼的时候,她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吗?
“你只能再活一年了。”
少女背着漆黑的大剑。
那是死神的使者吗?还是人在临终前看到的幻觉?
床边的热水冒着热气,白花准备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那一千多金,零零碎碎,是她身上全部的现金了吧。一般人避之不及的黑潮,她却从中救下了濒死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让少年进入灵的世界,少女也在苦恼,是作为一个平凡人再活一年就死去,还是挣扎着,跃过那扇龙门。
她给了苏溪所有的选择。
她那天的侧脸微红,像一个社交白痴一样,生硬地安慰,只能拍了拍苏溪的后背。
“再见。”
她像是祝福一样,轻轻地说着。
快点,再快点。
无垠的雪地上,苏溪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狂奔着。他不知道少女和神树之间会僵持多久,但是他知道最后的胜者是谁。
没有人能够抗衡那位神。
他不知道自己过去可以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过去。
他只是看到了白花在面前,白花有危险,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引以为豪的理性、思考、谋略都被他一股脑抛到了脑后。
要过去,一定要过去;来得及,一定要赶上。
他要把自己像一面盾牌一样塞到那名少女手中,要像一座城墙一样挡在她的身前。
死也要死她身旁。
从雪原看到少女的第一眼,苏溪就知道那就是白花。
苏溪没有犹豫,毫不怀疑,那是她的模样,她的面庞,她的气息。
就算是和白花长相一模一样的盖娅,他也只是恍惚了一下,他能够清楚地分清白花,那是她独有的气质,同那时一样
在英灵殿里,她面对着所有恩赫里亚,堂而皇之地偷渡。
她握着剑的手一直在颤抖,但她说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只有真正陪她走过这段钢丝的苏溪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女有一颗多么大的心脏。
一个不留神就是万丈深渊,但她还是站在了崖边。
是因为这样,她才令自己如此着迷吗?
苏溪不知道。
他听过白花的名,但那些都是虚幻的外壳。皇帝最年幼的血脉,天赋异禀的公主,她出现在人们口中,就仿佛一朵冰花,流光溢彩,生人勿进。
那些距离都太过遥远,远到他甚至第一次听见白花的名都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孩,就是那名命运多舛的公主吗?
她个子不高,身材娇小,那一柄黑剑占据了她的全部后背。
但她又在背上背负了更重的东西,那是宿命,是命运,还有更多苏溪看不到的……未来。
所以她才那么的倔强、那么的顽强、那么的……冰凉。
风迷住了苏溪的眼。
“你活着,对我比较有用。”
在树海里,她对他这么说道。
表情严肃,理所应当,毫无玩笑。
自己对于她来说又算什么呢?一个顺手而为的善举,一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亦或是弄不清地位的……傻小子。
“先天种的世界里,不存在利用之外的关系。”
为什么一个正在花季的女孩子能够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就仿佛吞下了整座雪原的冷,风灌进苏溪的口中,如刀入喉,吞咽痛快,从喉头一路划开心肺,冷到麻木。
为什么还要过去?你对于她来说不就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吗?你的眼睛能够帮助她更快的在树海里完成她想要的做的事情,仅此而已。她对你没有其他的感情,她甚至连你的姓名都记不住。
苏溪的脚步减缓。
你是一厢情愿而已。
可是,可是,可是。
树梢上,少女侧过红的发烫的面庞,嘟嘴赌气道:“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开心得笑出了声。
她笑了。
那不再是一朵冻结的冰花,她舒展开她的瓣朵,在风中摇曳,纯白的芯蕊散发沁香。
白花,白花。
啊啊啊啊啊啊!
苏溪忽然大吼起来,他没有停下脚步!
灰色的灵焰骤然绽开,冰雪在他脚下融解,露出下面青色的大地,犹如细线,更似羊肠,水流从他脚下出发,弯弯曲曲,一路淌到那个地方。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苏溪一把扯下上衣,任凭冷风吹在胸膛
痛吗?痛!
想吗?想!
但我,但我,但我怎么能忘啊
谁叫我这么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