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水晶组成的星河转动不停,叮咚作响,在寂静一片的厅堂里尤为清脆。
星河下的少女站在神座前,金色的光辉已经收敛,露出她年轻得过分的面庞。
她背着那柄著名的黑剑,望着底下鸦雀无声的人儿。
白花的名,背后的故事实在是太多。
复杂到她现在用这种身份出现在这里,竟然没人能够反应得过来。
想不到这次选举竟然用这种方式落定尘埃,投票结束,神座也没有反抗,三位神女其中两位沉默不言,而神女莲尾亲至,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现在,我就已经算是英灵殿的神皇了吗?”白花把目光转向座位上的那个男人,“这样就结束了吗?”
她声音清冷,旁若无人,眼中全然没有底下那些恩赫里亚们。
“差不多了吧。”座位上的男人伸了个懒腰,“按理说,星河应该落下,赐予你祝福,当年奥丁就是这么得到冈格尼尔的,但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我。”
“还要等多久?”白花问道。
“鬼知道呢。”他打了个哈欠,满脸困意,“我已经很累了,快撑不住了。”
“我知道了。”白花点了点头。
她从背后抽出那柄黑剑,重重地插在地上。
铿锵的声音,是剑刃和大理石的地面摩擦的声响。
“我要代表英灵殿参加神树庆典。”她环视众人,“就这样,谁赞成,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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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了。”
房门被打开,像是许久没有清扫过一样,灰尘在阳光下翻飞,木质的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
说话的人声音稚嫩,如同孩童一般。
“现在还能看到血脉这么纯粹的人,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咔擦,是火柴滑动,一盏古老的油灯被点燃,把昏暗的小屋照亮。
“啊,是你,我还记得你,你上一次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娃娃,你的母亲呢?她没有陪你一起过来吗?我都想她了,那样的美人儿,呵呵。”
灯光下,旁边的座位里蜷缩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头发又长又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的面容几乎看不清,毛发把他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来人。
“不错,不错的灵。看起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的成长令人欣喜。当初我就和你的母亲说过,只要假以时日,你的灵纵使不是最强大的,也有资格排在这个帝国的前几位。当然,你不能算上那几个变态。”
“找你有点事情,少说废话。”来人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面进去,“前段日子,你见没见过一个和我有着相同血脉的女人?”
“像你这样的血脉非常特殊,整个帝国里估计都没有几个。我见过的话一定是记忆犹新。”毛球似的佝偻身影慢吞吞地回答道,他捏出两根手指,悄悄地灯下搓了搓。
访客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一颗神力结晶。”
这可是大价码,灵能能够存在的介质很多,但是能够脱离灵能力者单独存在的介质就屈指可数了,而神力结晶,则是一种高纯度的灵能结晶体,在面对复杂情况的时候,一颗神力结晶能够解决很多问题。
“五颗,不二价。”
来人倒吸一口冷气。
五颗神力结晶,这纯属狮子大开口,如果传出去,甚至能让很多人愿意为之铤而走险。
但是他没有拒绝,摸摸索索,他扔过去一个铁盒。
“我身上只有两颗,剩下三颗我回头找人带给你。”
“不行。必须现在给我。”坐在座位里的毛球声音尖锐,贪婪地神态表露无遗,“少一颗都不行。”
“好。”访客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他又掏出来一个水晶瓶,里面黄澄澄的是一种晶莹的液体。
“神血源质。”
他嘴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这个东西,用它可以抵了吗?”
看见这个小瓶子的瞬间,毛球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像是被烙住了一样动也不动,盯着那点点澄黄。
“这个嘛,我觉得差不多了。”他眼巴巴地瞅着水晶瓶里的东西,“应该能抵消了,嗯,差不多吧,我吃点亏,也没关系。”
访客在心中冷笑。神血源质是比神力结晶纯度更高的灵力物质,要论起来价值,一份源质能换得到十份甚至更多结晶,到他这里就变成了吃点小亏。
“真不愧是吝啬的袖中客啊。”他语气嘲讽地称呼着。
“是无所不知的袖中客。”毛球反驳道,他的手往外探着,拼命地够着那瓶神血源质,“快点给我,小子,你还想不想做生意?”
访客倒是没有再嗦,他把这瓶价值连城的神血源质抛了出去,就像是在扔一瓶无关紧要的饮料。
“喂!你注意点!”袖中客叫嚷着,“这可是我的东西!”
“我要知道她从你这里看了什么,她和什么人来的,你都对她说了什么话。”访客语气阴沉,“一字不落,我要全知道。”
“好好好,有钱就是大爷。”袖中客眯着眼睛回忆道,“她应该是一个月前过来的,和什么人来的我不清楚,但她是自己进入这里的,你也懂我的规矩。一般人都会要从我这里看未来,毕竟这是我的招牌,整个帝国里只有我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但她看得东西很奇怪。”
“她要看过去。”
“继续。”访客催促道。
“未来是不确定的,在我眼中,就仿佛一条无限延伸的藤蔓,每个人都交织在上面,所有的事件,信息,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组成的丝线越粗,说明会发生的几率就越大,反之,就机会渺茫。但是过去则不同,过去是一条通途,所有可能性都被封闭住,变成了暗淡的褐色,只有存在着的会亮光。但是她的过去却不同……”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过去,斑斓着无数色彩,但是却复杂无比,仿佛是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每一条来路上都亮着光。”
“什么意思?”
袖中客停顿了一下,他目光迷离,似乎是陷入了当日纷乱的回忆。
“她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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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树庆典。
这个犹如梦魇般的词汇从白花口中说出来,让在座的各位甚至有些颤抖。
“这个女人疯了吗?”
神树是帝国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几乎贯穿了整座帝国的历史,也庇护着帝国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帝国人对待神树是有着复杂的情感,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尊仁慈的神明,在公开的教义当中,一向强调着“天平原则”,在神树眼中,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亦没有无缘无故地获得。的神殿更像是一座冒险者的大厅,只要你完成了神树发布的任务,神树便会给予你回报。
不需要祈祷和信仰,只需要赤裸裸的现实。这点在帝国人眼中,爱憎交织,无数年来,帝国中风雨变换,但神树昂然挺立。
不过,在其他先天种眼中,神树便是只有负面的一说了。是一位先天种,这是帝国灵能力者之间通行的秘密,但是真实的身份,无人知晓。有人说神树不是人类先天种,它的真身是坐落于帝都之中,皇族一直以来守护着的古树“天柱”。也有人说,是能力极为特殊的人类先天种,因此能够一直延长自己的生命力,从而坐拥强大无匹的灵。众说纷纭,但是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神树不喜欢人类先天种。
在神树的神殿中,猎杀野生先天种是最为头等的任务,神树和的族裔在这点上极为执着,而且不仅仅是神树,普通人对待灵能力者也是极度反感,因此任何先天种想要在帝国之中活得不那么辛苦,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参加神树庆典。
神树庆典,是的盛大活动,却是每个先天种的噩梦。它更像是一场杀戮游戏,它常年开启,在帝国之中的五大灵能力者组织都会投入其中,包括神树自己的族裔。所有人都会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秘境当中,在里面的每个人就决定了他所代表的那个组织的生存要么杀掉足够的先天种,要么存活足够的时间。这样神树才会放任那个势力的存在。因此,通行的把参加神树庆典的行为叫做“充电”,而秘境里面的人则叫做“电池”。
性命的血肉电池。
然而刚刚成为神皇的白花,竟然主动要求参与到神树庆典当中?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有人大胆地站出来说道:“殿内前段日子刚刚有派出去几个小队……”
“他们不够强。”白花冷冷地反驳道。
“可是,我们才刚刚失去一个神皇,难道就要再失去第二个吗?”
“你们是襁褓里的婴儿吗?时时刻刻都需要一个家长来看护?”白花语气不善。
底下的反对声音眼看愈来愈大,她索性重新坐回了神座之上。
“安静。”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伴随着的,是一股强硬到可怕的灵,从她面前的黑剑上散开,黑色浓重,锋锐的灵薄如蝉翼,危险至极,静静地游走在大厅之中,就仿佛一尾巡视的梭鱼,一柄脱鞘的匕首。
恩赫里亚们这才回想起,眼前的这名少女,是力压三位神女才成为的新任神皇,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帝国公主的身份甚至更让他们畏惧。
她的眸子里,那抹黑色重现。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谁也没有注意,旁边莲尾的座位上,那个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穿着黑裙的妇人。
她仿佛刚睡醒一般,揉着惺忪的睡眼。
她望着白花,神情疑惑:“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