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锡安坐在桥边,看着城市从黑雾中慢慢浮现。他对比尔吉沃特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但是现在,当阳光落在数以万计的屋顶上,映出温暖的琥珀色光辉时,他感到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城市重生。每次蚀魂夜后都会如此。
这个恐怖的夜晚有个不错的名字,但所承载的悲痛意味与实际相比不足万一。这里真的有人明白暗影岛上的悲剧吗?
就算他们明白,又会在乎多少?
他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从上面看下去,还挺美的。”厄运小姐说。
“但也只有在这儿能看。”
“是的,这里是毒蛇的巢穴。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我会让坏人更少一些。”
“我听说是你先开战的。你这么一说,倒像是饮鸩止渴的法子。”
他看到她脸上泛起怒气,但转瞬即逝。
“我觉得自己是为了大家好,”厄运小姐跨坐在栏杆上,“但他们却变得更加糟糕。我得做点什么,马上开始。”
“你闯进黑雾是为了这个?”
她思索了一会儿。
“也许起初不是。我杀了普朗克,却放跑了一条剃刀鳗。如果我不把它捉回来,它就会咬死很多好人。”
“剃刀鳗?”
“我的意思是,当我把海盗王弄垮时并不知道他死后会发生什么。我当时也不在乎。但现在我看清楚了,如果没人做主,山下会变成什么样。比尔吉沃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而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必定是我。战争刚刚开始,最快结束的办法就是让我赢。”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拒绝。”
“我还没问呢。”
“你马上要问了。”卢锡安说。“你想让我留下来帮你打仗,但是我不能。这是你的战争,不是我的。”
“也可以是你的。我的报酬很高,而且你可以杀掉很多人渣。还可以拯救很多无辜的灵魂。”
“只有一个灵魂是我要救的。而我没法在比尔吉沃特做到。”
厄运小姐点点头,伸出了手。
“那我只能说再会了。祝你狩猎顺利。”她站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只是,不要在复仇的路上迷失了自己。”
卢锡安看着她柔弱的背影走向神庙的残迹,幸存的人正从大门里钻出来,半眯着眼走进阳光下。她自以为明白他的目的,但其实根本不沾边。
复仇?他想要的比复仇多得多。
他的挚爱仍在那个不死的幽魂手中饱受摧残,而那个家伙亘古以来就是折磨人的个中好手。
厄运小姐无法理解他的苦痛,哪怕千分之一。
他站起身,目光望向大海。
一片宁静而广阔的翠绿色。
已经有人去到码头上,开始修补船只、重建家园。比尔吉沃特永不停歇,哪怕是蚀魂夜刚刚过去的清晨。他的目光扫过港口千帆,想找一艘还能出海的船。总会有一个贪财如命的船长愿意送他一程的。
“我来了,我的光明。我来救你自由。”
渔夫吃力地转动绞盘,把那个壮汉从水里吊到船上。绳索几乎要断成两截,而就算是在冷风中也把他累得满头大汗。
“我以她的胡茬儿发誓,你这王八蛋真是够壮的,真真儿的。”他用鱼叉撬开壮汉的甲胄,再把他拖到甲板上。他警惕地看着周围,以防其他掠夺者打扰天上海里都有。
黑雾退去没多久,大批渔船便出海了。水里满是战利品,慢上一步就连鸟粪都捞不着了。
他是第一个发现这家伙的。为了抢到手,他把六个杂种都给打跑了。那些该死的败类,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这份宝贝。
壮汉当时浮在一块烂肉上,像是海魁虫的遗骸。它的触手已经腐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那人就这样躺在上面随波逐流。
他把壮汉靠着船舷边缘,仔细地打量。
一副沉重的铁甲,鳞片和扣环上坑坑洼洼。一双毛边靴子。而最棒的东西就是他扣在甲胄上的那把斧头。
“噢噢,好极了,给大爷送钱花了,小宝贝儿。”他高兴得跳起了吉格舞。“发笔小财!”
壮汉咳出几口苦咸的海水。
“我还活着?”他问。
渔夫停下舞步,伸手摸索着腰上平时给鱼开膛的长刀。给人开膛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给胡子女士送礼了。
壮汉睁开了眼睛。
“你要再摸一下刀子,我就把你剁成肉酱,比那条狗屎海魁虫更加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