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城孤身一人站在寒冬的公交站台,耐心的等待着最后一班公交的到来,也许他需要等待的还有人生中的机遇、运气、姻缘、家庭...
人生,总是在等待中喜悦,在等待中悲伤,在等待中活着,在等待中老去。
此刻,路旁的民间烧烤生意正浓,烧烤摊周围的红男绿女肆意享受着午夜美食。白一城忙活一晚只喝了一杯白开水,此刻早已饿的前胸碰后背。烤串的气味夹杂着寒气使劲的往鼻子里钻,钻来钻去弄的白一城胃里空荡荡的。
白一城面临着错过最后一班车的风险,决绝的径直走向了烧烤摊。
烧烤摊老板是中年男子,裹着厚重羽绒服,嘴里不停的插诨打科:“都说上辈子没混好,这辈子干烧烤。天天让这炭火烤的,我都快成黑包公了,全身烧烤味儿,连媳妇都跟我闹分居。嘿嘿,跟你们说吧,但凡有其他能耐都别干这一行!”
众人笑了,其中一个年轻人道:“都说干一行爱一行,你这是干一行骂一行啊!”
烧烤摊主来劲了:“我说小兄弟,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苦啊。看这炉子没,上周新做的,城管一出击,炉子就没一批。这炉子挺贵,买不起,只能自己做了,一年下来做炉子的手艺见长。俗话说得好,家中再有,不如一技在手。以后不干烤串了,我就焊炉子去!”
烧烤摊老板手里翻着烤串,抬眼看了一下白一城道:“老弟,吃点啥,自己拿。”
没吃晚饭的白一城像一头绿了眼儿的饿狼,一口气胡乱点了许多羊肉串、鸡翅、面筋、豆皮...
烧烤摊老板接过烤串,笑吟吟道:“好嘞,稍等啊,小兄弟。”
一排烤串在老板手中翻云覆雨,呼呼生风,好像一个工匠雕琢着精美的工艺品。烧烤摊旁边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伴着烧烤香气,吧嗒吧嗒抽着廉价香烟,老头面前铺了一块红布,红布上写着几个鲜明的黑色毛笔字:八字,相术,塔罗,星座。卦位虽小,占卜俱全。
烧烤摊老板一边烤串一边调侃花甲老头道:“我说老爷子,你给我算算,我这烧烤命儿啥时候结束?我得抓紧改改运。”
花甲老头抽了一口烟,道:“人的命,天注定。你这摊位风水好,有钱就得赚,别跟钱过不去。”老头虽然年纪稍大,但说起话来吐字清晰,声如响钟。烧烤摊老板嘿嘿直乐,两只手忙而不乱的烤着肉串。
花甲老头虽摆地摊,整洁的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花甲老头一边幽幽的抽着烟,一边看着白一城缓缓道:“小子,不错啊!”
白一城等着烤串,闲来无事,便搭了一句:“老爷子,这么晚还不回家啊。”
老头递给白一城一支烟:“家里一个人,太冷清,每天晚上出来透透气。”
白一城点燃花甲老头递来的香烟,回了一句:“老爷子,你这业务范围挺广啊。能八卦,能相面,还能占卜西方的塔罗和星座。”
花甲老头弹了弹烟灰道:“梅花易数听过吗?我家祖传的,到我这辈荒废了不少,不过也够用。八字,相术,风水其实都是相通的。至于塔罗和星座,也是市场化需求。不少年轻人不信老祖宗的东西,我也是好奇,几年来闲着没事也研究了一下塔罗,也算略知一二吧。”老者谈吐稳重,与江湖骗子形象相差甚远,白一城与花甲老头还挺谈得来。
花甲老头摸了摸发白的胡子,接着说,“小伙子,你的命盘不错啊!”
“噢?”
“招财耳,富贵鼻,有气度有财气,不错!”
白一城笑眯眯答道:“老爷子,我是销售行业的,你说的这些我懂,都是话术而已。”
花甲老头也来了兴致,拿出一盒塔罗牌说:“抽一张,看看事业,抽中哪张都是天注定。”
白一城随机抽出一张塔罗牌。这张牌是恶魔。一男一女枷锁相连,后面的恶魔表情狰狞,整张牌面的气氛异常恐怖。
“仕途坎坷,终成气候。”花甲老者随口即道。
白一城不动声色道:“解牌仅需一张嘴,空口无凭。我再抽一次,看你怎么解释。”
花甲老者摇头苦笑,白一城顺手又抽了一张塔罗牌。第二次的底牌是女皇。一位女王手持权杖向全世界展示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女权之下,以退为进。”花甲老者又是脱口而出。
白一城心想姜还是老的辣,见牌即解牌,伎俩还真不少。白一城有些不服气,又道:“老爷子,最后让我抽一张!”
花甲老头被白一城气乐了:“事不过三,请吧。”
白一城最后一张牌抽取的是星星。漫天星空,河边一位女侍者手持水瓶,倾倒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之水。
“看破虚像,脚踏实地。”老者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塔罗牌,抽了口烟又道,“你一共抽取了三张塔罗牌,每次底牌虽然不同,但牌面都不约而同的透漏出一个女人影响着你的仕途。人的命运啊,就像一茬一茬的野草,小伙子,一点一点的领教吧!”花甲老头一边收拾马镫一边唠叨着,“不早了,该回家了,睡觉喽。命也算了,市场经济,给钱吧。”
白一城看了看铺垫地面的价格表,算命一百,然后从包里拿出五十元,调侃道:“老爷子,我已经活了小半辈子,你充其量给我算了半辈子,应该算半价吧,五十,给你!”
花甲老头没有生气,反而爽朗的笑了起来:“这样算命还是第一次,你个臭小子,命不错,而立之年,有车有房,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老头子啊!”
白一城还想继续盘问,花甲老头已经渐行远去。这时烧烤摊老板喊了一嗓子:“小弟兄,你的串儿烤好了,慢走啊。”
错过了最后一班车的白一城吃着热乎的烤串儿,边走边望着寒夜里灯火阑珊的高楼,心里不住的拷问自己:偌大的奉市,究竟哪一盏灯火是为我而亮?都说半扇灯火一生忆,现在我连半扇灯火都找不到。算命老头说我三十岁前有车有房,纯属扯淡!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只管把青春献给身后这座辉煌的都市吧!
其实花甲老头的预言还真的应验了,白一城三十岁那年的确有了车,有了房。只不过房子是贷款买的,车子是二手的!
白一城的出租屋位于奉市城北的老式开放小区。为了省十几元的打车费,白一城索性一路走了回来。借着微弱的楼道灯光,白一城推开了贴满小广告的防盗门,走进了这间几十平的出租房。房内摆设极简,卧室与客厅连为一体,客厅西侧放着一件大衣柜,大衣柜年头太久,褪色的朱漆已经开裂卷起,衣柜内还铺着一份几年前的奉市晚报。客厅南窗下面便是一张双人铁床,每当白一城轻轻翻身之时,铁床就会默契的发出吱吱的叫声。老式小区楼层隔音效果很差,半夜隔壁的男欢女爱之声总是惹的白一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所以铁床上面的枕头旁边,白一城总是习惯性的放着一副耳塞。
卧室客厅外面左转便是卫生间和厨房。卫生间跟小区一样,也是老式的,进入卫生间需要踏上高高的破旧水泥台阶,发黄的蹲便正后方悬挂着冲洗厕所的水箱拉绳。卫生间隔壁便是面积狭窄的厨房和阳台。白一城很少在家做饭,厨房使用率极低,厨房的水池早已干涸,水池表面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水渍和灰尘。阳台则非常的干净,几双旅游鞋占领了阳光最充足的地带,地下摆着一个老式木凳,木板凳前面还有一个装了几个烟头的矿泉水瓶,可能是白一城上次吸烟时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