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姐,还这么用功呢。”文秋关好房门,回头看着文清盘腿坐在床上打着她那件绿色毛衣,随便地说道。来到自己床前,理好毛巾被,脱鞋上了床。
文清仍然飞针走线地打着毛衣,没看她,
“咋回来这么晚?”她带点儿责备的口吻关心地问道。
“啊,和我几个同学玩牌来。”她没有困意,拿枕头垫在背后,又拿毛巾被盖上两腿,仰靠在墙上,又说道:“姐,天晚了,你先睡就行,不用等我。”
“咱爹妈不放心,嘱咐我要等你回来。”
“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不知道回家——用大人看着。”
文清没说话,两眼始终没离开手里织着的毛线,电灯光下,几根铜针闪闪发光。
沉默。文秋扭脸看了一眼忙碌的文清,回头像是思虑了一下,“姐,你听说了吗,小昆从县木器厂干上临时工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
“噢,你说的就是憨蛋他侄啊。”文清含有贬意地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
“姐,你这叫啥话?憨蛋是他叔,小昆是小昆,你咋裤腰裤腿不分岔扯到一块去了。”她一听姐姐的话不怀好意,生气了。事情明摆着,她和小昆建立了那种关系,绝不会让任何人肆意侮辱他。
“见了婆婆喊娘都一样。反正都是一个人。”文清什么都知道地数落开了,还是刚才那个腔调,“这个小昆,太不知道咋着了!家里有个憨叔,不管不问,退了学一声不吭一个兔撒出去不见影了!”
“听说他出去是为了挣钱。”文秋替小昆辩解道。
“他挣的钱呢?”她手里打着的毛线随着她的质问停下了,似乎是用这种动作来加强事情的严肃性。
文秋愣了愣没话说了。
“他简直越学越没个人样了!混了一年多哈尔滨,啥也没混着。你瞧瞧别人混东北,出去的时候啥也没有,回来的时候大提包小嘟噜的。再瞧瞧他,出去的时候是光棍一根,回来的时候是一根光棍!”
文秋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小昆在姐姐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如此恶劣!
“你听谁说的?”她掩饰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问道。
“我听谁说的?我自己刚说完!”她索性停下手里的毛线,“你出去问问,咱龙腾岭没有不知道的!”
“他们造谣!”文秋把脸一绷,理直气壮地脱口而出道。那气势不容任何人侵犯。
“造谣?还叨肴呢!”文清不屑一顾地冷冷笑了,“小昆这小子,人不大野心不小。没那个上天的本事,净想扎翅膀硬往天上钻,挣大钱,当大款,想好事去吧!他以为,把这个憨蛋叔扔在家里,出去混上几年,回家诓个媳妇就算完了。叫我说,这才叫做梦娶媳妇呢!”
“……”
“你也许不知道,才退学那几个月,先去了县城,干上了建筑工人。偷懒又磨滑,挣一个想花俩。人长得不咋的,吃饭还净下馆子呢!”这些事,文清是听本村同小昆一起干活的人讲的。
文秋半信半疑。
“不相信是不是?”文清看着她的脸,那种尖刻、鄙夷、贬责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地流露出来,“哼,满打满算干了个月,就混不下去了,一翅子飞到哈尔滨他大姨家去了!”
“他大姨没留他?”
“谁也不愿意留个懒壮汉!”
“不肯下力,那他去哈尔滨干啥?”
“看看哈尔滨有掉钱的嘛!”这句话,就是文清气不过自己加上的。“瞎混了一年多,铺盖一卷回来了。听说托门子找路子,没少费了腊,总算当上了县木器厂的小木匠。你以为木匠这碗饭就容易吃啊?长木匠,短铁匠,不长不短的是瓦匠。他不是巧手,也弄不长!”
文秋又接不上话了。
“干上木匠没天,缓过阳来了!又穿西服又戴领带的,抖起来了!有尺高,给武大郎似的,没那个身板,别拽那个洋蒜!”
这就是文清眼里的小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