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一连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见独臂老人望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独臂老人道:“你烧刚退身体还虚,接着睡吧。”
燕云点点头,独臂老人随即起身离去,燕云又睁目看了眼门外,挣扎着坐了起来,五心朝天凝神修炼起来。
刚刚进入忘我境界,紫气朝圣诀刚刚运转,从丹田中就传来一股剧痛,不由闷哼一声,一下子睁开双目,喘着粗气,汗水一下子从额头上冒出,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燕云不死心的接着运转诛天神魔诀,凝神归元诀,甚至是十三虚无等知道的修真功法,无一例外,刚刚运转功法,真气刚要凝聚,丹田就一阵阵剧痛传来,根本无法修炼。
叹息一声,燕云不打算在尝试了,问题一定出在钻进肚里的那只小兽,现在他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一时间心乱如麻,索性下了地,许是睡足吃饱的缘故,比之前醒来时有了些力气,虽然仍手臂无力,浑身酸软,但已经勉强能行走了。
燕云出得门来,举目四望,四周屋宇座座,距离城墙十分近,边上几个大灶台,里面还生着火,煮着粥,独臂老人正一个人给灶台加材,燕云走了过去,帮忙添了一把。
独臂老人看了一眼火光,微笑道:“头一次烧火吧?”
见燕云点头,老人一指灶台,道:“粥已经煮熟了,只是一直热着,材不要放多,火莫太大,保持这个热度就行。”
燕云点头,问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热着粥?”
老人笑道:“赵将军体恤下情,这些是给守夜的兵士准备的。”
燕云叹了口气,自己全身半点真气也没有,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原本满不在乎的战争,似乎对自己也性命攸关起来,更何况现在身在一线关城内,想要离开也是不能。
老人侧头瞧了他一眼,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燕云想了一下,如实答了。
老人嗯了一声,道:“我姓程,大家都叫我程老军,你也这样叫我吧。”
燕云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多谢程老军救命之恩。”
程老军只是笑笑,不在意的道:“人都是要互相帮助的,当初要不是……别人帮助了我,我也活不下来。”
燕云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也有了好奇心,看对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更想知道对方的身世,不由问道:“能和小子说说以前的事情吗?我看您老并不在意战争的来临,是因为看淡生死吗?”
程老军没有回答,呆看着灶台中的火光,映照着脸上忽明忽黯,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程老军老家就在元州,只是更靠近炎州,家里世代以做豆腐为生,父母替他跟邻居一个美貌的姑娘定了亲,两家人都很同意,他和那姑娘更是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该是一对美满的婚姻,只是当地风俗十分重视男方家的聘礼,若聘礼少了,不仅邻居们要笑话,亲家的亲友也会说闲话,家里就想在积蓄几年,如此过了几年,两家商定过完年,就给他们完婚。
这年十二月,城里的一家财主叫他去磨做年糕的米粉,这家财主在城里势力很大,开了不少商铺,可以说在当地有权有势,临近年关了,财主家给的价格比以往高了一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连夜将米粉磨出来。
财主家大业大,家里人也多,需要的米粉自然也多,何况开的价钱太有诱惑力了,磨米粉和磨豆腐差不多,以前也给别人家磨过,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接下了这工作,当天夜里,正在财主家后厅上磨米粉,突然前院里一阵混乱,接着噪杂声四起,就听有人喊道:“有贼!莫让贼人跑了。”之后就看到一个黑影从门前跑过,他好奇的跑了出去,正看到那人的背影跑进了后面的花园。
程老军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下去:见到了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连忙跟了上去,后面财主家的家丁仆人也一起追来,谁知他一奔进花园,就给人几棍子打倒在地,不由分说就是一顿乱棍,边打还有人喊道:“贼子,给你大价钱让你来做工,你却是个贼,大家给我打。”
一顿乱棍下去,将他打的遍体鳞伤,肋骨断了好几根,一直到昏死过去,对方才停了手,将他手脚都绑了仍在地上,等他醒了后,却发现身边多了许多金银首饰,说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又在装米粉的竹箩里也搜出了金银首饰,当下就有家丁押着他去了城里的衙门。
人脏俱在,还有几个家丁做人证,说看到他从内宅出来,他百般解释,可谁会相信他一个人的话?给打了几十板子,收进了监牢。
本来就算是贼被拿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罪名,但却一直被收押在牢里,父母亲也从来没来看过,他蒙冤无处伸,一直在牢里呆了三年,直到有一天,一个邻居因为酒后打架,拿刀失手将对方砍成重伤,也被收押在牢房里,他才知道真相。
那家财主因为看上了他的未婚妻,才设计陷害了他,不仅如此,还贿赂了衙门口的老爷,师爷和狱卒,想将他在牢里害死,以免出来知道真相后寻仇。
他的父母将结婚的钱都投了进来,衙门口两边通吃,虽没害了他性命,却也没打算放他出去,拖了一年,亲家来退了婚,他喜欢的姑娘被财主家的少爷娶了去做了妾侍,他父母洗冤无门,一气之下重病不起,又无人照顾,没多久就死了,父母的尸身还是街坊邻居凑钱葬的。
这些消息立刻将他激的五雷轰顶一般,身在牢中,更是自暴自弃,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希望,不久就得了病,眼看就要病死狱中,没想到命不该绝,就在这时竟然将他放了出来,原来是衙门换了老爷,平反了他的冤案,更花钱给他治病。
他自是对这新来的老爷感恩戴德,但父母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出来的一天深夜,身体刚好,就拿了把菜刀找到了财主家,毕竟来过,从花园翻墙进来,一直挨到深夜,才摸进了内宅,见人就坎,见人就杀,也是老天爷让他报仇,第一个就将那少爷宰了,可看到和少爷一起睡的竟然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他没忍下手,就出来继续寻仇。
谁知他刚在杀了一人,外面就涌上来了一大群家丁,原来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跑到了前院喊来的人,他豁出命去,也不在乎其他了,当下放火烧了屋子,趁着火势向外冲,可人实在太多了,他冲杀了一阵,不仅没冲出去,还被人用棍子打掉了手里的菜刀,拿刀的右手更是被狠狠砍了一刀,他无奈又跑回了屋子,昏倒在地,等醒来时已经被财主家当作死人扔在了城外的乱坟岗。
虽然没死,但整个右手臂伤的太重,又治疗的不及时,从此就变成了独臂,程老军回忆起往事一阵阵叹息,燕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程老军垂着头,沉默半晌才继续道:
“经此一事,虽然没杀了那财主全家,但毕竟首恶已除,我心里畅快了不少,就想回去给父母坟前上一炷香,磕个头,反正我当时的样子比乞丐还要惨,身上衣不遮体,全身被烧的焦黑,还少了一条胳膊,财主家的人看见了也未必认识我,就算认出了,我也不怕,大不了一死呗!”
程老军抓着头,痛苦的道:“可没成想,我一进城,就听到了一个消息,那位将我放了的衙门老爷,成了财主家报复的对象,原来那个少爷的妹妹早年嫁给了洪武国的皇家,是一位王爷的侧妃,财主家将一切怒火撒在了放我出来的老爷身上,不仅丢官罢职,还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
程老军老泪纵横,哭道:“我一个残废想报仇都不能,连财主家的院墙都翻不进去,正想一死了之,没想到听城里人说那位老爷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我打听好下落就赶了来,一想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二就是想死在他面前谢罪,没想到辗转来了这里,他非但没有怪我,还给我安排了营生。”
燕云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问道:“那位老爷的公子,就是赵牧将军?”
程老军点了点头,用手展了一下泪水,苦笑道:“人老了,看见你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和你说了这么多,夜了,你去休息吧。”
燕云对那位一线关的镇守将军又有了一层观感,这时一队兵士过来,正是刚职过夜下城来的兵士,燕云看程老军一个人忙不过来,也过来帮忙。
众兵士刚走,一个声音在身后歉然的道:“唉呦,没想到睡过了,多谢你了小兄弟。”却是白天那个汉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