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一个广东(或者广西)人,怎么就对女真人有这么大的仇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袁崇焕是真心想驱除鞑虏。
乘船到了海上,袁崇焕对李枭的五桅大帆船非常羡慕。尤其是羡慕那些纯铜铸造的大炮,那可都是钱呐。
朝廷在澳门买的佛郎机大炮,虽然也很贵。但论起价钱来,还是不能和李枭的这款铜炮相提并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人为了打败鞑子真是舍得花钱。”手里抚摸着铜炮,就好像抚摸着女人的大腿。
实在不想看他的恶心模样,李枭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螃蟹。九月,渤海的大飞蟹实在是肥。个个都是满黄,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不是我愿意花钱,实在是现在他娘的铸造技术不过关。铸铁的炮太脆了,炮管容易炸膛。铜的延展性好,不会炸膛。”
“呃……!什么是延展性?”袁崇焕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瞪着眼睛问。
“……!”这一下李枭没辙了,总不能给这位袁大人科普吧。
“就是韧性好!”李枭也不管袁崇焕听懂了没有,坐到椅子上重新拿起螃蟹。
这年头儿的科举,读书人研究的都是八股文。所谓考试,就是写一些鬼都看不懂的文章。
鬼能不能看懂不知道,反正李枭是看不懂。
科举最后,就科举出这么一群玩意来。眼前的袁大人就是个例子,虽然饱读诗书。却对自然科学缺少基本认识!
能用便宜的铸铁造炮,谁他娘的还用铜。很想弄出更好的炮来,话说榴弹炮的结构李枭也是知道的。可榴弹炮需要专门的炮钢,这年头儿的冶炼技术,让老子上哪里找炮钢去。
即便是在几百年后,炮钢的生产配方也属于国家机密。李枭一个大头兵,怎么可能知道炮钢的配方。
“这炮比红毛人的佛郎机炮大很多,应该比他们那些炮打得远。”袁崇焕仔细看着大炮,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就有些眼光了,迫击炮这东西实际上并不适用于海战。李枭以前都是用迫击炮齐射,用以保证一下可怜的命中率。
现在就不用了,二十们铜管炮一面九门。船头船尾各一门,这个年代的战船,只要被李枭的五桅大船盯上,绝对没有个跑。
就算是在海上,也可以不断用炮弹杀伤岸上的敌人。
最厉害的就是,渔老带着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面。就在前后甲板生生弄出两个炮台来,而且还是能三百六十度全旋转的炮台。
虽然动力还是靠人力来推,但终究是解决了大炮转向的问题。
船靠在山海关码头的时候,立刻引起了轰动。大明还没有这么大的官船,山海关水师还以为是红毛人的战船。警惕的派出了十几艘小船,围着李枭的船转悠。
虽然离得足足有二里地远,但李枭向送他们到海底喂鱼,实在是太简单了。
“咱山海关水师就这些船?”
“回大人的话,山海关水师跟别的水师可比不得。他们可是真正是水师,好像山东陈侯爷的水师。虽说也打着大明水师的牌子,可实际上却人家自己的。
船是人家自己花钱造的,船上的人自然也是人家的手下。所以,山东水师的战船都比咱们山海关水师的大。”
说道山东水师,袁崇焕就是一脸的郁闷。蓟辽督师,虽然管着冀州,加上登州,莱州等地的防务。
可山东水师是个例外!
山东水师都是当年陈麟的手下,而陈麟则是广东著名海盗。被招安过来,才算是当上了官儿。
不过这些家伙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都是听调不听宣的主。平时吃朝廷的粮饷,帮着朝廷管着海面。不让倭寇一类的外地入侵,性质和雇佣军差不了多少。
王在晋当蓟辽督师的时候,好几次都想调陈海龙的船,学着李枭的样子打击沿海的鞑子兵。
可人家陈海龙比较讲究商业原则,让老子出兵没问题。拿钱来!
这可就把王在晋难住了,如果老子有钱自己就造船了,何必雇你们的船?
官司打到了兵部,兵部二话不说就转给了内阁。平日里没少吃陈海龙的孝敬,现在想要下黑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内阁的诸位阁老,平日里公务繁忙。选择性的忽略了这封告状公文,陈海龙好歹也混了个侯爵。将来大家或许还能在一起发财,无仇无怨的,谁愿意给王在晋这个穷鬼出头。
就算是王在晋的老师叶向高,也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一样。直到李枭和叶向高还有阉党诸位大佬们达成协议,王大人的告状公文也没个回复。这让王在晋郁闷不已!
陈海龙的事情李枭知道,老朋友了。自己原先那些船,就是靠着鞑子的人头跟人家换来的。
商业原则嘛,既然大家都在这个圈儿里面混,还是多少要讲一些。
“升起老子的帅旗!”李枭一声吩咐,李休立刻就将李枭的帅旗升了起来。红底黑字一个大大的李字帅旗,高高飘荡在桅杆的最顶端。
老子到底也是山海关的总兵,新官上任该耍的威风还是要耍的。
海面上响起低沉的号角声,贴着水皮儿传出去好远。不大一会儿,码头上就出来一艘小船。
不大一会儿,小船就来到了船舷旁边。
“大当家的来了么?”五爷带着耗子,刚刚从舷梯爬上甲板,就大声的嚷嚷。
耗子眼尖,一眼看到了甲板二层最高的船台上。李枭坐在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前,旁若无人的啃着大螃蟹。
“参见大当家的!”五爷还是老习惯,混了一辈子的老混子。认定大当家的这个称谓,比李大人更加亲切。
五爷还是抱着拳施礼,耗子已经跪了下去。不知不觉间,李枭已经养成了上位者的威严。耗子看到李枭就有一种想跪的冲动!
“起来吧!都是老朋友,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还是你帮着找了房子,几个弟妹才能躲过那场灾难。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李枭一把拉起了耗子。
作为一定要感恩,别人帮过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忘记。
“多谢大人!”耗子被李枭拉起来,学着五爷的样子双手抱拳作揖。
“大当家,毛先生说让俺来接您。”
“这些日子,山海关有什么动作?京城里面有什么大事情?”李枭没忙着进山海关,先要打听一下最近到底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山海关还算是平静,鞑子最近也没有什么动作。跟朝廷秘密签订了合约之后,连惯常的挑衅都少了很多。不过各旗都在囤积粮草,好像有大动作,听说是要去对付蒙古。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朝廷的崔尚书刚走,主要是弹压那些反对裁军的丘八。一辈子都在当兵,现在冷不丁的被裁撤。好多人的饭辙都成了问题!最近街头经常有人闹事儿,崔尚书回京城,估计也是躲清静去了。”
“裁撤了多少人?”
“差不多六七成吧,留下来的只有祖大寿,何可纲,还有吴襄他们的军队。剩下的,都遣散回了乡。朝廷在家乡,每人都给分了地。虽然说都是荒地,但可以免缴和自己兵龄相当的税负,也不用服官府的徭役。俺觉着还算是不错!
好歹也是自己的一块地!”
“那怎么还有人闹事儿?”李枭觉得这待遇还算是不错,虽说是荒地。可开荒之后,就可以免除赋税。而且还能免徭役,不得不说朝廷还算是厚待了这些大兵。
“大当家的您不知道。河北,山东,还有其他地方的有地分,人家早就回家去了。
可这辽东来的兵,家里可都被鞑子给占了。现在就是想回也回不去,这些人朝廷也没有个啥安置。一个人发些银钱就给打发了!
都是常年当兵吃粮的主儿,谁会经营啊!听说有几个家伙,拿了遣散费进了赌场。三两天就输了个精光,现在就在衙门门口穿着号衣讨饭。这他娘的纯粹就是来恶心毛先生的!”
“毛督师是怎么对待的?”
“哎……!毛督师心善,那些人讨饭就给些饭吃。实在可怜的,还给了几个铜哥儿。”
“还算是不错!”身为军人,李枭也不愿意这些退伍军人,得到这样的下场。虽然他们的穷困,是他们自己做的。但毕竟,他们也为了这个国家流过血卖过命。
“啥不错啊!坏就坏在毛督师心善上了,现在督师府门前每天都围拢着一大群要吃要喝的退役大兵。给些吃食就走的还算是好的,有些家伙吃了东西还吵嚷着发钱。
现在毛先生都快愁死了,大当家的您来就好了。得赶快想个办法,不然肯定会出大事。”说到大兵们闹事,五爷也是满脸的愁容。看得出来,山海关的确闹得很凶。
“毛督师就没想过出兵弹压?”毕竟手里掌握着兵,出兵弹压应该是官员们的本能反应。
“弹压?这些人和现在军伍里面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毛先生派谁去,谁愿意真下狠心弹压。
都是多年在一起的袍泽,说不定还喝过酒吃过饭。弹压他们?都想着他们的今天,都是自己的明天。真要是硬逼着人去弹压,说不定会闹出兵变来。
毛先生这才上任几天,要是真闹出了兵变来。脸往哪里放另外过,朝廷的那些家伙也绝对放不过毛先生。
这一次毛先生派我出来接您,就是想着让您先去别院住着。不然,这些大兵知道您来了,说不定还要闹事。”
“原来是这样。”李枭点了点头,毛文龙虽说没搞出什么花花来。但处置上还算是得当,一下子裁撤十几万军队,没闹出大乱子,已经是不容易了。
“围着督师府的有多少人,背后有人组织没有?”
“足足有好几千人,背后组织的人应该是赵率教的副将高进。许多闹事的大兵头目,都在他家里出出进进。”
“知道了!”李枭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
这一次闹事,不是八成,十成十是赵率教搞出来的。祖大寿没有被裁撤,吴襄也没有受到多大波及。何可纲的手下,虽然被裁撤了一部分,却也能说得过去。
只有这位赵总兵,直接连他都给裁家去了。
他手下的队伍,更是被裁的一个不剩。幸好,他手下河北人居多。许多河北人都回了老家开荒,不然他肯定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出来。
总兵一年有多少进项,谁心里都清楚得很。随随便便就把官帽子给丢了,这口气怎么咽的下,怎么舍得!
“警卫连跟我下船。”李枭一声吩咐,大船立刻降下旋梯。大兵们从旋梯上鱼贯而下,李枭最后来到码头上。
“大当家,别院在这边儿。”五爷准备头前带路。
“不去别院,咱们就去赵率教家里。”擒贼先擒王,想要平息这次裁军闹事儿。就得先摆平赵率教才行!
“好嘞!”五爷听得后脑勺开花,赵率教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毛文龙没胆子动他,现在大当家的来了,看你赵率教这回可怎么过。
五爷在前面带路,李枭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两排士兵跟着跑,大兵们跑步的声音整齐划一。惹得边上的老百姓都停了手里的活计,看着这一队顺着大路跑的大兵,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兵,怎么穿成这样儿?
码头距离山海关也就两里左右的路程,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其雄奇险峻,的确当得起这个称谓。估计能跟山海关的险峻拼一下的,只有潼关。
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山海关里面做生意的人还是很多。不像别的关隘那样,好多都是纯粹的兵城,连一个老百姓都看不到。
看到一队大兵们进了关门,大街上的人都自动为这一队大兵让开道路。不少人都在指指戳戳,猜测这些大兵来自何方。有见识过的,更是口水喷出老远,鼓吹自己见识广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