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剧烈到一定程度后,反而会消失,那名年轻的影卫感觉到力量从身体里被缓缓抽离,整个世间的喧嚣都在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鲜血流淌的声音,还有项星宇粗重的呼吸声。
看来这位云国皇帝显然没有脸上表现的那样从容,他很愤怒,呼吸里仿佛都燃着一团火。
“你知道你刚才犯了几个错误吗?”
影卫眼睛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心脏已经被刺穿了,随着血液的流逝,所有力量都被剥夺,能活到现在完全靠他长时间训练出的控制身体的方法,还有绝大的毅力死死支撑着。
“说不出话了吗?真可惜啊,那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说吧。”
项星宇边走边说,“其实从头到尾你表现的都很好,唯有一个漏洞,这是很细节的一个问题,若非我今天心情极差,说不定还很难发现。”
项星宇转过头,看着死死支撑的影卫,笑道:“影卫对我的态度肯定是恭敬无比的,这点你没猜错,只是你搞错了很致命的一点,你以为他们把我当成至高无上的帝王?不是的。”
“他们当我是,神。”
“神说的话,便是神谕,你会认为神的话是有错的吗?神当然不会错,错的只会是你们这些丑陋的凡人。”
影卫的眼神闪烁了一阵,显示出内心的挣扎,万万没想到他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居然死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功亏一篑。
“其实说错话,不会死。神爱世人嘛。但是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我发现了你前面所说的话中,有一处漏洞”
项星宇负手绕到影卫面前,俯下身,阴鸷的双眼与对方几乎贴在一起,“我只告诉你们,影卫的任务是镇守石室,下面封印了极其恐怖的存在,不能让里面的气息泄漏出来。”
“但是我什么时候告诉你……那里是龙渊了?”
项星宇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拍了拍那名年轻影卫的脸庞,“你啊,什么都好,伪装的也很像,就连一手培养出影卫的我都没认出来。很好,就是太心急了。”
“那位智将在派你出来之前没告诉过你?这人啊,做什么事都不能心急,欲速则不达,懂吗?下辈子,别跟我作对了。”
失去心脏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围的黑暗里突然伸出了触角,缠绕其上,将他的尸体拖入阴影中,也不知道最后带到了哪里。
大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项星宇没有传唤宫女过来洗地,甚至连手上的血腥也不曾在意,只是随手在龙袍上擦了擦就重新坐回他冰冷的龙椅上,态度恭谨。
他感受到了什么。
耳边是滚滚涛声,他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剧烈波动了起来,丝线般的黑暗从四周伸出,空间呈现出支离破碎的状况,那一刻两个世界仿佛重叠了。
这是周围人都看不到的景象,所有人都以为石室中的神龛才是镇压那个空间的信物,其实不然,这把龙椅才是真正的关键。
是锁,也是门。
项星宇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黑暗。
下一刻天翻地覆,世界转换。
无人的大殿静悄悄的,地上那摊年轻影卫的心血突然沸腾了起来,旺盛的血气迅速蒸发,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符文,随后在空中一闪而逝。
远在千里之外的魁星正在书桌前整理资料,突然从虚空中感受到了什么,浑身一震,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失败了?”
他放下手中的纸笔,下意识的想拿出身边的无字书,方才惊觉,这件秘宝已经在龙渊里为他挡了一次灾,化为飞灰了。
他重新拿出一张宣纸,平铺在桌面上,提笔书写了一道符印,与殿中那名影卫血气所化的符印完全相同。
符印潜入纸内,纸面被墨色渲染,变成了模糊的一片时间,随后开始清晰起来,那是一个人的视角,那名死去的影卫的视角。
既然下定决心只身前往敌穴,他早已做好了身死的觉悟,在心中种下了溯时咒,这是天枢最顶尖的秘术,有且只有钟鸣林本人可以刻录在人体内,触发条件就是身死。将眼中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了下来,传达给魁星钟鸣林。
若要施行此术,要求的并不只是施术者有极高的修为,还需要承载者与施术者之间,有着极近的血源关系,方才可以做到。
死在皇宫中的,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儿子。
钟鸣林没有擦去眼角的泪痕,只是静静的看着纸面,直到视线的最后一秒合上双眼,宣纸突然燃烧了起来,无声的消失了,连灰都不曾剩下。
他握着笔,一个人在桌边坐了很久很久。
“闻声,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
他来到了黑暗包围的龙渊,一双巨大的金瞳在他面前张开。
项星宇毫不畏惧的抬头与之对视,沉声道:“找我来有何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到龙渊了,初次被这双龙瞳凝视之时,他差点腿一软就跪下了,现在虽说感觉也没好上多少,不过也算习惯了一些,不至于害怕到颤抖,还有余力可以正常说话。
黑暗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那史诗腔调仿佛让人瞬间回到了千百年前,那个战乱纷争的时代,“计划有变。”
“嗯?”
“我被人发现了。”
说完这句之后,对方停顿了一下,可以感受到,对于他来说,说话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似乎每一口呼吸都要耗费大量的能量,使得他不得不减少话语中不必要的字眼,“计划提前,我需要更多的祭品,还有……”
“去找到他!”
项星宇脸色一边,深吸一口气,反问:“我去哪里找?而且若是计划提前,怕是要引起很多人的瞩目,这对计划未必有益。如今敌在明我在暗,他们找不到太多线索的……”
那个威严的声音毫不客气的用咆哮打断了他的话。
“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