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吐谷浑头领挥刀劈断树上绑住马匹的绳索,正要扳鞍上马,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喝,尚未及思考对方缘何叫他“王八蛋”,就发觉似有一股杀气冲霄而起。
如同一头能够凭借本能察觉危险的野兽,年轻头领立刻朝身侧方向纵身一跃,待得脚下稍稍站稳,他不由偏头一看,恰见一道清冷幽寒的光芒划过了骏马的躯体。
“噗”的一声,好似利刃切开水嫩的豆腐一般,马头齐颈而断,一腔马血喷薄而出,正好溅了年轻头领一身,顿时将他的脸连同原本银亮的盔甲染成一片血红。
这马的鲜血,当然是热的。
可年轻头领却感觉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接冲上了天灵盖,直教他头皮发麻。
随后,他就对上了一双犹如燃烧着熊熊烈焰般的眼眸,以及一柄快如电光石火的青锋长剑,仓促之间,他来不及闪避,下意识地挥刀相迎,绝地一搏之下,速度竟也是快如电光石火。
“铮”的一声,两刃相交,火星四溅,年轻头领被震得虎口生疼,肘腕发麻,长刀更是险些脱手而飞,定睛一瞧,就见来者头戴莲花巾,穿着青碧道袍,身姿轻盈,飘然若仙,竟是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汉家女冠。
李曜仗剑而立,明明是个美若娇花,袅袅婷婷的少女,但看在年轻头领的眼里,却是非常恐怖可怕,仿若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蕴藏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让人心惊胆战!
李曜方才一击未能得手,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年轻头领手中那把有些奇特的长刀。
这并不是标准样式的吐谷浑刀,刀身上有着如云似水般的暗色花纹,有些像产自萨珊波斯的镔铁直刀,在李曜持剑强力一击之下,刀锋上竟只生成了一处非常细微的缺口,确实是把品质不错的宝刀。
然而,李曜这无意间的一瞥,却给了击杀目标一个喘息之机。
四面皆遭强弓围射,且眼前又有个无法匹敌的可怕女人,如果自己再不跑出去,必死无疑!年轻头领当机立断,瞅准机会,突然奋力一跃,整个人就落在了身边一匹战马的马鞍上,随后左手拉住马缰,右手一刀斩断拴马的绳索,再用刀背狠狠一拍马臀,便头也不回地朝树林外逃去,整个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李曜心中登时一沉,这个蛮兵头领倒是个异常机敏的家伙,自己稍不留神,就让他逮住了逃命的机会,当真可恶!
李曜见那年轻头领的坐骑在林中无法提速,便要拔足去追,却突然有一名吐谷浑兵举着长矛迎面朝她刺了过来。
李曜侧身闪过矛锋,再猛地一剑将对方连人带矛劈为两段,只是她这一耽搁,马已行远,便是难以凭自身脚力追上那个年轻头领了,赶紧抬手指向那已然强行撞出包围圈的一人一马,急声高喊:“快放箭射他!别让他跑了,快射!”
在距离李曜最近的人当中,刘安远、咄地满、阿勒根三人都有战阵经验,同时也都是箭术好手,懂得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一听到主人的命令,便纷纷转移目标,将弓箭对准了吐谷浑头领及其胯下的战马,只是在树林中射中不断移动的目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三人箭发连珠,结果那马儿屁股中了箭,一吃疼反而跑得更快。
眼见蛮酋即将消失,李曜心急之下,偶然一瞥,就见一颗树下拴着一匹鞍鞯装饰华丽,生得神骏非凡的战马,便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只是那马的脚边,还有十数名女子正在与几个刚才凌辱她们的吐谷浑兵扭打在了一起。
这是真正的肉搏,双方都没穿衣服,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吐谷浑兵只想快点上马逃走,可这些悲愤至极的女子哪能让他们如愿,各个仿佛发疯了一般,用石头,用箭头,甚至用牙齿,用指甲去阻扰他们,李曜迎面第一眼看到的景象,就是一名血流满面的女子抱住一个吐谷浑兵的脚,任由对方踢打,至死都没有松手,而另一个女子则强忍着头皮被扯下的剧痛,咬住吐谷浑人的咽喉,生生扯下了一大块血肉,还有个女子被吐谷浑兵掐住脖子,却不管不顾,直接抓起地上一支羽箭,使劲朝对方的小腹捅刺,竟是双双气绝身亡……其性之烈,其状之惨,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李曜很急,急着去追杀那个吐谷浑头领,但却不能不管这些可怜的女子,她二话不说,疾步上前刷刷几剑,便让几个光着腚的吐谷浑兵直接了账,随后一边解缰上马,一边向已方所有人高声命令道:“留个活口,待我归来再处置,驾!”说着便策马朝着吐谷浑头领逃窜的方向追去……
……
……
拓跋赤辞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对他来说,汉人少女比部落少女有滋味多了,当初他在汗王面前,自告奋勇接下这个深入唐境的游击任务,完全就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喜好。
唐军的情况,他可是非常清楚的,根本没有余力来对付他这一支轻骑,谁知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帮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带的这一队五十人马,本来此前半个月才折了七人,而今这一下子,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都不知该如何向父亲和汗王交待。
拓跋赤辞打马跑下土坡,刚松了一口气,就忽然听得身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便以为是自己的某个手下也突出了包围,不料一回头,就见到李曜纵马直追了过来,不由得心中一惊,可随后他看清李曜所乘的坐骑,又挂起了阴恻恻的笑容:“骑甚么马不好,偏骑小爷我的爱马,非摔死你不可!”
拓跋赤辞口含手指,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呼哨,却发现自己的爱马居然没有做出原本该有的回应,心中顿觉奇怪,又接连打了几个呼哨,依旧毫无作用,反而是李曜狠拍了几下马臀,那匹马儿还跑得更快了。
拓跋赤辞脸色一白,赶紧发力狂奔。
他现在所乘的,不过普通的军马,而那个该死的可怕女人骑的却是最好的“青海骢”,只求她的骑术千万不要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