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真人缓缓将手中的剑收起，面色复杂的看着身前的故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曾经三剑击败他的天才，最终就是落得如此下场，而看这情势，怕是连死后都不得安宁了。

“真人，你出现的可真够及时的。”万凡走上前去，给老道士打着招呼，一边却是蹲下身去查看赵建业的身体。

摸了半天，万凡皱着眉头，拿出一根银针挑起一点血液放在鼻尖前嗅了一下，半晌之后，旁若无人的点了点头。

“万医生！”林泰北面色难看的走上前来，赵建业始终是他长辈，就这样死无全尸他看着也悲痛，眼看着万凡像是有所发现，却又忍不住问道。

“林长老，你师叔什么时候消失的？”万凡站起身来。

“大约有二十来年了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那年我刚刚办完事回宗，便发现师叔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了，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要知道以师叔当时的能力，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老一辈的出手，即便不敌也是可以安然逃脱，所以，当时大家谁都没有当一回事。”

林泰北一边说，一边躬下身将赵建业的手臂捡回来放好，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说道：“谁知道，这以后他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时宗门到处都是传言，有说宗主害怕师叔威胁到他的位置暗杀了师叔的，也有说佛道两派设局暗杀他的，更有说师叔看破红尘，避世隐居的，当然，还有说师叔练功做火入魔死了的。”林泰北摇摇头，颇为唏嘘。

“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而且性格暴虐，从小我就和小师叔相依为命，那个时候我很笨，一直都是靠小师叔保护我，谁曾想……呵呵！”林泰北眼眶湿润，再也说不下去。

“我想，当初你师叔应该是被人设计弄到了这里，或者直接就是被人抓到了这里。”

万凡指了指两具完全不同的尸体，道：“这两具尸体完全不同，刚才那一具尸体至少被药物浸透了上百年，如果不是我们来，再过几十年他也会自然死去，而你师叔完全不同，我虽然无法判定具体年份，但是应该就在二十年左右，误差不会超过一年。”

“你的意思是……”林泰北悚然一惊。

万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赵建业被铁链贯穿的伤口，道“你再看看这伤口，血肉颇为新鲜，扭动之间还有血水流出，依照我的医学经验，这琵琶骨穿进去不超过三年。”

“但是为什么对方在二十年前就将你师叔抓来，却在最近才将他的琵琶骨贯穿呢？”万凡的话让一众人陷入沉思之中。

“会不会是因为身体不够强健，不足以承受琵琶骨贯穿的痛楚？”阿蛮接口道。

“不会，那年的时候，赵道友的身体已经颇为强悍，他修炼的天魔不死身虽然还未大成，但是也绝对不可能承受不住这等伤害。”灵玉真人断然否定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万凡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说道：“他们的体内都有两种毒素，一种毒素乃是一种丧乱之药，但是毒性却不如我想象之中的那么霸道，而另外一种毒素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强化他们的身体。”

“对方既然需要的只是傀儡，有何必用慢。性。毒。药？”林泰北不解，魔门之中也有类似的手法，但是见效极快。

“嘿，林长老，你认为是囚徒厉害还是活死人厉害？”万凡反问道。

林泰北顿时明白过来。

“对方只是想保留囚徒的战斗本能而已，只是……”万凡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控制的。

“从时间上来看，这座古城之中存在着一个组织，而不是一个人。”灵玉真人想了想。

众人谁都不知道其中有此等内情，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声。如果真的是一个组织建立了这座城市，这其中该有多大的势力才是。

“真人，劳烦帮我将这两根铁链砍断。”林泰北朝灵玉真人一拱手，指了指赵建业琵琶骨上的两根铁链，这两根铁链不过是寻常熟铁，只是颇为粗大，在场众人唯有灵玉真人最为适合。

“也是一件功德。”灵玉真人点点头，运足力气将铁链斩断，却也不曾闲着，而是从背后包裹之中拿出一件长袍，道：“给赵道友避避体吧。”

人死如灯灭，多少仇怨都已经放下，何况小魔君赵建业虽然出名，但是成名太早，还未做出任何恶事便已经消失。众人之中，无论是灵玉叔侄还是慧空阿蛮对这位都只有敬仰而非厌恶。

“多谢了。”林泰北点点头，将衣服覆盖在赵建业身上，有看了看四周，最后走到三儿身上掏出一把野营用的工兵铲，就近开始挖坑。

看着林泰北准备安葬赵建业，阿蛮也是坐不住了，要知道，她家祖师明扬的尸骸也还在这里呢。而小和尚却是盘坐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往生咒。

等看到阿蛮将明扬祖师的遗骸背来，便是灵玉真人也坐不住了，只得上前帮忙。

这位可是道门名宿，便是看到两派的香火情上，基恩也不能坐视不理。

万凡苦笑着帮忙挖土，却也没有闲下来，而是随口问道：“真人一路走来，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发现？”灵玉真人剑眉一扬，道：“诡异的事情不少，但是都可以接受，对了，这沟渠我遇见过两条，看流淌的方向应该是一致的。”

他说着，朝内部指了一下，然后又皱起眉头来，道：“如果老道我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三条沟渠之间的夹角都应该是四十度。”

万凡抚掌，道：“真人果然博学，自然是四十度，九条沟渠便是周天之数。”

“博学？”灵玉真人没好气的笑道：“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回古代了呢，要是之前谁告诉我有这么大的古城遗迹我绝对是不信的。”

万凡闻言，讪讪一笑。

然而灵玉真人却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而是问道：“你们本草门历代入世行医，即行走在江湖草莽之中，也长登庙堂高第，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听到这里，万凡却是哭笑不得，他要是知道冒充本草门会有这么多道道，早就换人了。

先是被真的本草门传人找上门来，后来更是常被人以本草门怎么怎么样来询问，只是这名头一旦顶了，就再也不能摘下了。

想到这里，万凡摆摆手，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知道是知道一些，也就大约猜到要想离开这里，只能找到阵基打破。”

“就只有这个？”灵玉真人老大不满。

“真人，这里是天山南蓖，原来可是叫西域啊。”万凡顿时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也对，那个时候这里也就一些游牧民在。”灵玉真人点头接受了他的解释。中原各派，不管是佛道儒，就没有一个看得起这种话外之地的。

“师叔走好，等我回到宗内，一定让师父重新给你立一块神牌。”林泰北将最后一捧覆土盖上，低声念叨。

而这边的阿蛮也将明扬祖师安葬好。

顿时，一魔一道却在这种老城之中比邻而葬，说不清到底是宿命还是讽刺。

“现在我们怎么办？”欧阳安最先忍不住沉闷的气氛。

众人下意识的朝万凡看了一眼，虽然他的身份不是最高的，但是却有意无意成了众人的主心骨，便是林泰北和灵玉真人也有意避让。

“朝前面走。”万凡手一指，正对着无尽的雾气。

以他对大阵的了解，不管对方所想如何，都难以逃脱这个大阵的本质。

这是一个以祭祀为主的大阵，那么，阵基就只能在中央，也只能在中央，这是祭祀的原则所决定的。

一路前行，雾气却不想众人所想象的那般浓烈，而是越来越稀薄，视野也好上不少，只是地上的尸体却是越来越多，每一具尸体都被兵刃刺死，而每一把兵刃上都有着代表着暴怒嗜血的睚眦雕像。

众人神色凝重，却是越发难看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地上死去的豁然便是最近几十上百年内死去的成名人物。

而随着几人越往里走，地上的尸体年份便越发的古老起来，一开始的几百步内，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一身民国中山装，而等到了三四百步的时候，却全部变成了清朝的马褂辫子，其中还有不少明人的服饰。

到目前为止，这些尸体已经不下两百来具。

而眼前稀薄的雾气之中，却是越发红艳。这种红不似火烧云那般让人暖心，而是诡异，妖艳，让人心神恍惚。

便是老成持重的灵玉真人和林长老也是一语不发。

一开始大家还能找到自己宗门的先人，也曾动过安葬的念头，只是这种念头却是越发的淡然起来，甚至是麻木。

“那是赤铁太极剑，看那衣着，应该是我上清派明初最为有名的老祖，赤炎子祖师。”萧道长语气平淡的说道。

“那是千年隗树根制成的护身符，乃是我茅山宗第二十三代天师随身佩戴的遗物，传说之中这位祖师爷最擅长养鬼为己用，这块护身符就是他拿来滋养鬼魂的。”

阿蛮淡淡的说着，就像是在讲故事一般，临了还补充道：“我是第二十九代天师。”

“我们今天在评论他们，谁知道他们之中的人以前是否也如我们一般评论更以前的死者，亦或者以后会不会也有人看着我们的尸体如此评价我们。”欧阳平颇为文青的话顿时让这种淡然变成一潭死水。

“不要多想了，只要努力了，成败得失并不重要。”万凡淡淡的说道。

“可是，如果失败了，就死了。”欧阳安低声道。

此刻，作为浮夸少爷的怕死本质终于表现出来了。

万凡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青年，随后他的目光便被远方朦朦胧胧的建筑轮廓所吸引。

“那是什么？一座宫殿不成？”即便雾气遮掩看的不太清楚，但是众人还是隐约猜到那尊建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