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说出价格之后，大家的热情仿佛一下就消失了，原本以为羊毛可以卖个好价钱，那就多了一条财路。可是按照这个价格，羊毛收购生意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大家的反应早在冯保的意料之中，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不用你们运，由我们上门收呢？各部落的头领们，把自己部落的羊毛先收起来。我们的商队带着货物上门去收，大家认为如何？”

刚刚被价格泼了一头冷水的众人，热情又重新点燃。这是个好主意呀，如果不用运输，那羊毛才真正成了好东西。

虽然赚得不多，但是废物利用，又不用费心费力，相当于是白捡的钱。积少成多，那也是有数可算的。再一个，这种方式对这些头领们非常有利。收自己部落族人的羊毛，再卖给商团，中间还可以赚个差价。

“既然羊毛可以上门收，那马、牛、羊什么的，还不如一起上门收了呢。我们也不用大老远的往板升走一趟。”这时一个部落头领说道，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支持这个建议。

冯保此刻嘴角微扬，心中暗自窃喜，但表面上依然不露声色。等的就是你们提出这个要求，羊毛收购就是一个饵，吊的就是这条大鱼。

俺答此时却面沉如水，因为冯保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在八大板升开市贸易，对自己是非常有好处的。所有的贸易在自己的控制之内，那各部落就得乖乖听自己的。

吸引族人到这些板升来交易，对繁荣城市有着极大的好处，自己也可以获得税收。如果商团把贸易直接做到各部落去了，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冯保现在抛出收羊毛这肉，已经让各部首领都动了心。如果现在自己强行压制和反对，势必会损害所有部落的利益。

“冯公公，既然各部都要求商团上门收购，那我也不反对。只是如何操作，你我之间还要商议出一个好法子来。在板升贸易，如有什么纠纷，我可以出面做主。如果商团到了各部落，万一起了纠纷，那如何是好？”

俺答打算用缓兵之计。表面上不反对，以免惹得众部落离心。接着提出个一时半会难以解决的难题，借机把这个提议搁置下来，然后慢慢想办法应对。

“顺义王，其实这也好解决。商团入境的时候你就派了人随队，在到达板升之前，途经部落的贸易可分出小队上门。其他的都先到板升集中后再分出小队到各部。”

“每个小队都有你的人，我想信他们应该可以代表你处理出现的纠纷。而且所有货物对各部的分配，都由你来定。当然我们也会拿出一成利作为给顺义王的酬谢。”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万历在和冯保筹划这次谈判的时候，两人早就已经推演过很多次，现在冯保只不过是按着熟悉的剧本往下唱戏。

冯保的这个提议，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实在是让俺答汗无法当面拒绝。俺答无非是想拥有控制各部落的手段，并且获得一定的利益。而各部落，无非是想更方便的交易，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另外，铁锅、绸缎、水晶这三项，顺义王有专营之权，我们只和你交易。至于数量，大家好商量。”

“冯公公说的可是真的？朝廷那些官员们可会反对？”俺答听到能得到铁锅的专营之权，并且份额数量还能再商量时，再也坐不住了。

“商团能到各部去贸易，不仅减少了商团的成本，也显示出了顺义王的诚意。那铁锅的供应数量增大一些，那又如何？如果我觉得顺义王的诚意十足那......”

俺答把最后一点戒备之心放了下来，为了到各部落贸易，冯保竟然敢用铁锅供应数量来做交换，这一点让俺答很看不透。现在他明白了，冯保是为了钱财。

依照俺答对冯保的了解，冯保位高权重，极得皇家的信任，又是非常贪财的一个人。明盛商团由冯保来掌管，手中绝对拥有调配各类货物份额的权利，如果他不在其中为自己捞些好处，那就是大大的怪事了。

“商团直接到各部贸易之事，按照冯公公所说的法子，大家有没有异议？”俺答向在场的众人问道。

“冯公公说的法子最好，大汗英明。”

“大汗英明。”

各部落的头领纷纷表示赞同，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商定了一些细节的东西之后，各部落的头领，都兴高彩烈的离开了王宫。大殿里只留下俺答、冯保、三娘子三个人。

“冯公公，这是我早就备好的一点小心意。您看看，够不够诚意？”俺答一边说，一边把一份礼单递给了冯保。

冯保接过礼单，用长指甲一页页的挑着看。按这份礼单所列的东西，起码值十万两银子。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把礼单交还给俺答，然后说道：“都折成银子吧。”

俺答心里一喜，然后接着说道：“商团北上的事，您放心。我来安排，那几个部落不敢反对。两成的酬劳有半成是冯公公您的。”

冯保面露微笑，微微点头，然后对俺答说道：“供给你们的铁锅的份额明面可以增加一倍，私下里想要多少，你和我说个数。”

俺答听了之后，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觉得自己付出的那些太值得了。现在草原上铁锅和马一样，是硬通货，比银子还好使，自己有了冯保这条渠道之后，想要多少都可以搞得到，转手倒卖一下就是钱。

冯保今天收俺答的钱是奉旨受贿，收得是心安理得，根本就没有一点负担。钱虽然落不到自己的口袋，但能把俺答这只老狐狸装进套子里，办好皇上交待的差事，比什么都强。

“商团有一个产业想与忠顺夫人合作，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在离开王宫的路上，冯保对送行的三娘子说道。

“不知是什么产业？”三娘子问道。

“开工坊，清理羊毛。商团从各部收了羊毛之后，在归化城和其他板升集中，清洗整理干净之后，再打包运回大明。忠顺夫人可以招募人手来做个这个事，明盛商团会付清理费用。”

“这个事冯公公为什么不在大汗面前说起？”三娘子很不解，冯保为什么单独和自己说这件事。

“顺义王和您的爱子布塔施里现在还年幼，而顺义王已垂垂老矣。忠顺夫人难道就不想为他多争取一些？”

冯保说完，就欣然告辞，三娘子却呆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