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而绝望的梦。

在一片光影模糊的环境中，他不停的奔跑着，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在他的身后，让他疲惫，让他绝望，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停歇。而当他偶尔回头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片暗红色的阴影，这遮天蔽日的阴影不停的吞噬着他身后的世界，不停的追赶在他的身后。

恐惧、疲惫、绝望……种种的负面情绪不停的滋扰着他的心灵，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脆弱，就算是在对抗秩序之主的意识的时候，他也从没像现在一样脆弱，他感觉自己那紧张的神经随时都有可能崩断，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他甚至有的时候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感觉。

理查德一开始认为，这应该是和纽约大战中他几次沟通秩序以及混乱，并同秩序之主的意识产生了剧烈的对抗有关，可渐渐的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总有一种割裂般的错位感。

我为什么要逃跑？

我为什么如此的绝望？

我为什么不选择迎面战斗？

如果是我，我真的会如此这般么？

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明，理查德的疑问便越来越多，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从而引申出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他”到底是不是他？

奔跑仍旧在继续，似乎永无止境，而每次当他回头的时候，他身后暗红色阴影便更加接近他，他明白，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这暗红色的阴影所吞没，但他似乎别无选择。

理查德的自我意识越来越明显，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异样的错位感也就越来越强。

他仍旧在不停的奔跑，也许是过了一天，也许是过了一年，也许更长，时间在他的感受中模糊无比。

直到某一刻，随着理查德意识的全面复苏，理查德清晰的感觉到了，此刻的“他”并不是他。

这个不停奔跑的人并不是理查德。

同时，也就在这一刻，这个不停奔跑着的人也同样的感受到了理查德的存在，他猛的调转身体，向着一处模糊的水潭跳去。

扑通。

身体坠入了水潭之中，白色的裙子，在视线中飘漾。

白色的裙子？

理查德的思路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猛的想到了什么。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理查德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震颤了一下，接着理查德的意识猛然间离开了那个身体。

在这没有温度和触感的潭水中，理查德感觉到了自己的独立的存在，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是的，这才是理查德自己的身体。

理查德猛的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是安吉拉！理查德那死去搭档，安吉拉！

一身洁白长裙的安吉拉正微笑着看着理查德，她的身体正慢慢的向着潭底沉去。

安吉拉眼神中所透出的疲惫和绝望，让理查德感到了一阵心痛，他赶紧转身，想要向安吉拉的方向游去。

安吉拉默默的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语言的沟通，但理查德一下就明白了安吉拉的意思，他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瞪大了眼睛，一脸着急的看着安吉拉。

安吉拉再次摇了摇头，接着，她张开了嘴，嘴巴一张一合。

没有声音，但通过安吉拉的口型，理查德却明白了安吉拉到底在说什么。

“小心康斯坦丁。”

又是这六个字，为什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理查德不停的大喊着，但他却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安吉拉没有回答，她最后看了一眼理查德后，直接转身向着水潭的深处游去。

空间的属性在此刻变的模糊，上与下，在不停的调转，安吉拉和理查德就像处在了同一画面的不同空间中一样。

对于理查德来说，安吉拉是向着水潭深处游去，但对于安吉拉来说，她却是向着水面游去。

安吉拉猛的破开了水面并迅速的游到了岸边，那暗红色的阴影扔在不停的向着她所在的方向侵蚀而来。

安吉拉默默的叹了口气，接着她再次迈动脚步，继续着她那似乎永无尽头的奔跑。

与此同时，水潭中的理查德猛然间感到了一种不适，如同是缺氧一般的感觉，驱使着他向着他的水面游去。

“嗬”

理查德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

“里克，里克，你怎么样了？”

在急切而喜悦的声音中，一只手抓住了理查德的胳膊。

理查德茫然的看向了身旁。

是杰西卡，杰西卡琼斯正一脸憔悴的看着理查德。

理查德微微晃了晃脑袋，接着他伸手抓住了杰西卡的手。

“杰西，我昏迷……”说着，理查德突然停止了，他的余光让他看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

这里绝不是医院。

理查德扫视了一圈后，这才继续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两周，你昏迷了整整两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

理查德微微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生锈了的感觉……大家，都还好吧？”

杰西卡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接着她笑着说道：“大家都还好。”

“杰西。”理查德苦笑着看着杰西卡的眼睛。

两人彼此之间都太了解了，更何况，理查德还是一个警探，他够看出杰西卡的言不由衷。

杰西卡微微皱了下眉头，接着她低声说道：“迪恩和威廉受的伤比较重，但没有生命危险。而托尼也在三天前从昏迷中苏醒了。”

“佩妮和琼斯太太……”

“放心吧，曼哈顿之外的地方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那詹姆斯霍根呢？”

杰西卡笑着说道：“他家住的比较远，等他赶到曼哈顿的时候，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受了点小伤，没有大碍。”

理查德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再问纽约现在怎么样了，那惨烈的场景，他记忆犹新，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虽然结果并不完美，但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有遗憾，有自责，有悲伤，但他问心无愧。

虽然在当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些迷茫，但现在想来，相比于电影中那漫长的战局，理查德相信自己所带来的影响，更为积极。

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不光提前终结了这场战争，还将大多数的齐塔瑞人力量吸引在了斯塔克大厦附近，这意味着，有无数本该死去的人在他的影响下获得了拯救。

这已经可以让他说服自己了。

理查德叹了口气后低声问道：“那么，我现在到底在哪里？”

而就在杰西卡想要开口回答的时候，理查德所在的房间门打开了。

“空天航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娜塔莎罗曼诺夫走了进来。

理查德微微皱了下眉头，“所以，我现在是被监禁了？”

“不，警探，你只是在此疗养。”娜塔莎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是么……”理查德微笑着看着娜塔莎，突然，他的脸沉了下来，并厉声喝道：“那么！是谁给你们权利监视我的！”

面对理查德的突然翻脸，娜塔莎却毫不意外，她笑着说道：“警探，可以了，你知道我们没有那个意思，这只是一些必要的措施……尤其是，在你展示出了那样的力量后。”

最讨厌同行了。

理查德惺惺的看了一眼娜塔莎后，撇了撇嘴。“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对我？”

“我想，琼斯小姐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所以，咱们别再兜圈子了，好么？”娜塔莎白了一眼理查德后继继续问道：“你的那种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已经和你们……”杰西卡不高兴的插话进来，可在感受到理查德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后，杰西卡默默的闭上了嘴。

“我不清楚你们对主世界之外的事情了解多少，但据我了解的情况看来，你们应该和康斯坦丁之间有着什么合作，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娜塔莎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顺着理查德的话来，反而说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警探，我们并不是第一次知道你有着这样的力量。”说着，娜塔莎看了一眼杰西卡。

基尔格雷夫啊……，理查德轻轻的瞪了一眼娜塔莎，他知道娜塔莎是什么意思。

“我的力量来自于主世界之外，你们知不知道秩序之主？”为了不触动杰西卡内心的伤疤，理查德不得不开口回答。

娜塔莎再次无视了理查德的反问，她再次将话题引向了别处，“那么，你对康斯坦丁有多少了解？”

“知识渊博的驱魔师？”

娜塔莎笑了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理查德微微的叹了口气，“特工，你别让我和你绕弯子，可你却在不停的和我绕弯子，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坦诚？”

娜塔莎仍旧保持着微笑，但也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理查德苦笑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学识渊博，对世界的认知要超过了我所接触到的所有人，利己主意，却也有着自己的底线。总体来讲，并不是一个坏人。”

娜塔莎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就这样。离开的飞机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说着娜塔莎站了起来，她一脸认真的看着理查德继续说道：“警探理查德朗，我代表所有人，对你在纽约的所作所为表示由衷的感谢。”

言毕，娜塔莎不等理查德回话，便直接转身向着房间外走去。

“罗曼诺夫特工！”就在娜塔莎快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理查德突然大声说道。

娜塔莎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理查德。

理查德死死的看着娜塔莎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们，别做的太过火了，小心引火烧身。”

“……再见。”娜塔莎笑着点了点头后，直接离开了房间。

在房门关闭后，理查德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娜塔莎这次前来，其根本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威胁理查德。

没错，娜塔莎在代表神盾局威胁理查德。

那句“警探，我们并不是第一次知道你有着这样的力量。”其实就是此次谈话的核心。

娜塔莎在隐晦的传递一个信息：她知道理查德在和基尔格雷夫战斗后被秩序降临过。而她隐晦的态度无疑在提醒理查德，基尔格雷夫是杰西卡内心的伤疤。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娜塔莎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理查德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但你身边的人却不是和你一样，我们也许奈何不了你，但对于你身边的人，我们有的是办法。

这就是一个威胁！来自于神盾局的威胁！

关于康斯坦丁的问题，不过是一种表明强硬态度的方法。而之后的感谢，则是在给了一棒子之后的甜枣。

虽然对神盾局没什么好感，但对于此次娜塔莎和神盾局的威胁，理查德却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没人能无视那种力量，在没有反制措施的前提下，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这恶劣的威胁背后，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看着娜塔莎离开的方向，理查德微微摇了摇头。

“里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杰西卡皱着眉头冷声问道。

理查德看向了杰西卡，看着杰西卡那担心中带着一丝愤怒的脸，理查德突然笑了，他低头在杰西卡的脸上亲了一下。接着他笑着说道：“放心吧，没什么事。”

杰西卡皱着眉头看向了理查德并低声问道：“你确定？”

理查德点了点头，“我确定，不说他们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家，”说着理查德下床站在了地上，“对了，杰西。你见没见到康斯坦丁？”

“刚开始的两天见过，但在确认你没什么问题后，他就离开了。”

“这样……”理查德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和康斯坦丁的对话，他笑着问向了杰西卡：“你有没有揍他？”

“揍他？为什么？”

“emm……下次记得，那个家伙还欠你一拳呢。”

在杰西卡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理查德发出了一声大笑，但在这笑容背后，藏着的，却是理查德深深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