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不敢进李玉英老娘的屋子,在门外转了好几个圈子想跑。
李玉英拉着他不让他跑,生拽着他进去。双膝一软,跪在她娘床前,垂下泪来说道:“娘,我不是人,没守好妇道。”
瞎眼老娘长长叹息一声,眼睛里也垂下泪来。
刘虎看得难受,不由自主跟着跪了下去,低声说道:“是我不好,我坏了嫂子的名声。”
瞎眼老娘摸索着坐起来,示意李玉英递过去手。
李玉英刚将手递过去,她又让刘虎也将手递过去。
刘虎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去手。
瞎眼老娘将刘虎的手盖在李玉英手背上,叹息连连道:“都不怨你们。孽缘啊!玉英,既然你迈出了这一步,娘也不怪你。只是堂屋的神龛里还供着朱昌的灵牌。你要问心无愧,你们两个就去他面前说。”
刘虎听得背后发麻,让他去一个死人灵牌面前说话,他心虚。
李玉英咬咬牙说道:“去就去,朱昌他死了,我总不能陪着他一起去死。”
说着,拖起刘虎就去堂屋。
刘虎迟疑着不敢去,倒不是他怕鬼,而是他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李玉英不管不顾地走到神龛前,伸手将朱昌的灵牌掏下来,双眼盯着灵牌一字一顿地说:“朱昌,我如今成了刘虎的人了,你要不愿意,你就让我去死。”
刘虎拦住她说道:“要死也是我死,怎么要你死。朱昌哥,嫂子是好人,你如想她好,就在天上保佑她。天大的罪过都由我来承担。”
李玉英凄然一笑,扬手将灵牌扔出门,摔在门外的石头上,啪的一声跌成几截。
刘虎大吃一惊,想要出门去捡回来,被李玉英拦住道:“刘虎,从现在起,我不再是朱家人,也不再住朱家了。你要真对我好,明天就送我和娘回我自己家去。”
刘虎嗯了一声,还是出去将灵牌捡回来,小心翼翼送回到神龛里,鞠了一躬说道:“朱昌哥,你放心,我会让嫂子过上好日子。”
李玉英的瞎眼老娘眼瞎心没瞎,女儿做出来的这桩事,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其实从刘虎来她就知道,但她一直没惊动他们。只要女儿喜欢,瞎眼老娘赔了性命也愿意。
可是,在她骨子里残留的千年封建思想,女儿出轨,过在娘身。
等李玉英和刘虎回转到她房里后,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心动魄起来。
瞎眼老娘不知什么时候喝了农药,此刻满嘴冒着白沫,已经气若游丝。
李玉英扑了上去,痛哭失声。
刘虎没敢怠慢,赶紧要背起她送去镇医院抢救。
瞎眼老娘挣扎着不肯,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你们…..,孽缘。我没….用了。替你去死。”
话音刚落,眼一翻,断气。
李玉英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来,将整个春溪村都惊动了。
第一个赶来的是陈玉枝,闻到屋里一股浓浓的农药味,叹口气去打开了窗户。
村民们三三两两都赶了过来,村里死人,头等大事。没人去注意刘虎,只以为李玉英的瞎眼老娘活得太难了,寻了短见。
朱芝芝悄悄将刘虎拉到一边,低声问:“虎子哥,出了什么事了?嫂子的娘怎么就喝了农药?”
刘虎掩饰着说道:“我也不清楚啊。”
朱芝芝就哼了一声,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耸起鼻子在他身上使劲嗅了嗅,咬着牙说道:“虎子哥,你骗不了我,你欠了嫂子一条命了。”
刘虎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顿时呆了。
朱俊最后出现在现场,他绕着屋转了一圈,开始安排后事。
丧事办了三天,三天时间里,李玉英一直不吃不喝。刘虎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可是碍于眼前全村的人都在,他心里有多少话都不敢去说。
刘虎心里不比李玉英要轻松,她瞎眼老娘一死,从此世上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没人看出来李玉英到底在想些什么,三天时间里,她守在灵堂里一步都没挪过。
她一言不发,蓬头垢后,痴痴地看着帮忙的村民进进出出。
魏春花带着钟灵来了,一进屋就扑倒在灵前痛哭。
刘虎被她们的哭声扰得心烦意乱,便一个人出来,靠在一棵苦楝树上默默想着心事。
他突然有个预感,觉得李玉英瞎眼老娘的死与自己密不可分。
老人心思慎密,以死相托啊!
一想起堂屋灵前两个女人都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了,他非但没有激动,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难受。
从今以后,自己要怎么对待她们?
突然身后响起钟灵的声音,她扑棱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珠,小声问:“虎子哥,你在想什么哪?”
刘虎赶紧掩饰着说道:“没想什么。”
钟灵眼睛一眨,泪水便漫出眼眶,哽咽着说道:“老人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她在中药铺治痛经的时候,一直住在李玉英家,来来往往几天,自然与老人相熟。此刻天各一方,任是铁石心肠,无不暗自神伤。
“虎子哥,我和我妈商量好了,等丧事办完,我们就将阿姨接回去我家住。”
刘虎愣了一下,皱着眉问:“她同意了吗?”
“她现在就一个人了,住在你们这里好吗?反正我家就我和我妈,多一个阿姨,热闹啊。”
刘虎苦笑着说道:“这主意不错。”
“你也赞同呀!”钟灵含泪笑了起来,眼光扫过身后的灵堂,轻轻叹息一声。
钟灵的想法,让刘虎心头安定了许多。只要李玉英愿意去魏春花家,她们母女一定会将她照顾得好好的。
三天丧事一过,李玉英却坚决不肯去魏春花家。
原来她打算回老家的想法也没有了,她要守在春溪村,她的理由是不能让她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山上,她要守着娘。
无论魏春花怎么劝说,李玉英都是一口咬死,除了春溪村,她哪里都不去。
李玉英不走,刘虎心里的负罪感就多了许多。
从今往后,李玉英就在眼前,无形的压力时刻都在笼罩着他。
魏春花无法,劝慰一番后,带着钟灵回去了。
魏春花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刘虎一个人。
他现在根本不敢往神龛上去看,李玉英瞎眼老娘的灵牌就像一双眼睛一样,时刻在盯着他看一样,他甚至觉得每说一句话,她瞎眼老娘都在天上听着。
像刘虎这样的乡下长大的孩子,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神鬼传说。恐惧如蛊,已经深深潜入他的意识里去了。
李玉英似乎恢复过来了一些,看刘虎还守在门口没走,便移步出门,轻声说道:“虎子,你回去吧,我没事。”
刘虎笑了笑,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李玉英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傻瓜,不用担心我。”
刘虎嗫嚅着说道:“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
“你在我更害怕!”李玉英浅浅一笑道:“小傻瓜,我会怕我娘吗?”
“可是……”
“你是想说朱昌吗?”李玉英哼了一声说道:“我更不怕他,他要真变成了鬼,我倒想他出来,我想问问他,我做错了吗?”
一句话说得刘虎毛骨悚然,似乎背后就站着朱昌的灵魂一样,背上不禁沁出来一层冷汗。
“还有,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来我家了。”
李玉英说完,转身进屋,反手将门关上,啪嗒一声落了栓。
刘虎不会知道,李玉英看似绝情的背后,其实在酝酿着一个让他进退两难的计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