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毛听刘虎说要为他接脚筋，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兴奋过后，他试探着问刘虎道：“医院都搞不定，你能搞好？”

刘虎不敢打包票，迟疑着不表态。

罗三毛便疑惑起来，阴阳怪气地问道：“刘虎，你不是想拿我当试验品吧？”

刘虎摇摇头说道：“三毛，你想多了。”

罗三毛眉头一皱，小心问道：“要不，你就是来报复我的。你心里肯定怨恨我纠缠黄秀，想利用这次机会让我吃苦头。”

刘虎听得心头火气，呼地站起身骂道：“罗三毛，你就是条狗，你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

刘虎一骂，罗三毛反而笑了，拍着床帮子叫道：“来来，你过来坐，我有话要说。”

刘虎心里很不爽，本来好心想将他从残废边缘拉回来，没料到罗三毛心思奇多，先是怀疑他拿他做实验，后又怀疑刘虎趁机报复。

换了别人，刘虎早就甩手走人了。

他对罗三毛的感情实在是很复杂，说不上特别好，也恨不起他来。

小时候两个人一起长大，刘虎是典型的乖乖崽，家里有娘严管，出去有爷爷盯着。说错句话，做错件事，换来的是苦口婆心的说教。

而罗三毛就不同，罗三毛相对刘虎来说，他的童年似乎要幸福许多。

罗三毛有陈玉枝罩着，陈玉枝有朱俊罩着。因此他在村里是个无天管无地收的货色。罗三毛的调皮，远远超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界限。比如他经常躲在别人家的后院偷看妇女洗澡，将女人晒在外面的内衣内裤偷回家藏在被子底下。

大家都看罗三毛年小，笑骂几句了事。

这就让罗三毛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刘虎记得罗三毛拿弹弓打死别人家的鸡，叫上刘虎到后山挖坑烤着吃。

刘虎还记得罗三毛半夜跑到骂他的人家菜地里，一夜之间将别人的菜拔个精光。

诸如此类的往事，不枚胜举。

但罗三毛对刘虎却是出奇的好。

他们两个一起上学，当时的春溪村与春溪镇都是一个小学读书。年龄大的孩子通常都喜欢欺侮年龄小的孩子。

刘虎小时候就长得很乖巧，平常也不与人争吵。这样就有人认为他好欺侮，经常在路上拦住他挑衅。

刘虎受了欺侮也不声张，直到某天罗三毛看到他的眼角青了，追问之下，得知是高年级的同学问刘虎要五毛钱买冰棍，刘虎没给而挨了打。

罗三毛当时就气炸了废，拖着刘虎去指认了人，不顾人家还在上课，从墙角捡了块砖头就冲了进去教室，当着老师和一班人的面，将欺侮刘虎的男生砸得头破血流。

这件事曾经引起轩然大波，被打孩子的家长不依不饶，非要一个说法。

学校无奈，想劝退罗三毛。结果当晚学校的玻璃不知被谁打烂了十几块。

最后还是朱俊出面担保，罗三毛才不至于从学校滚回来。

不过从此之后，刘虎在心里就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兄弟。

如果不是罗三毛冤枉他打伤了他，放出风来要刘虎去坐牢，他对罗三毛的感情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印象上。

最让刘虎心里难受的是，罗三毛居然要挟黄秀，不与他好，就让刘虎去坐牢。

偏偏黄秀这人头脑简单，被他一吓，乖乖就答应了。

倘若不是黄镇长及时得知情况，愤怒出手去砸了罗三毛的家，说不定此时的黄秀一家与他罗三毛办了订婚酒了。

即便如此，刘虎还是能够理解和原谅他。

在刘虎看来，罗三毛追求爱情无可厚非，何况罗三毛在小时候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愿望，这辈子以娶到黄秀为人生目标。

罗三毛读书不成，转而去当兵。他每走一步，无不都是围绕着黄秀在转。

罗三毛深知像黄秀这样的女孩子打心眼里是看不起他这样的农民出身的，因此改变命运就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然而罗三毛可能没想到，一个人的命运早在娘胎里就注定了。以后再怎么努力，始终与人隔着一座大山一样的距离。

罗三毛这几年在部队混，鬼点子比过去多了许多。

最典型的是他学会了怀疑人生，比如刘虎想帮他，被他怀疑是来报复。

刘虎半个屁股往床沿边一坐，双眼直视着罗三毛，看门见山地问道：“三毛，你想说什么就说。”

罗三毛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将他全身上下反复看了几遍，突然咧开嘴笑道：“虎子，我只听说你会接骨，什么时候学会接脚筋，我还真有点不信。”

刘虎冷笑着说道：“爱信不信。信，你或许还不会残废。不信，你肯定残废。”

这句话戳中了罗三毛的痛处，他愣了一下，破口大骂起吴铁匠来。

以往的现实摆在面前，只要罗三毛废了一条腿，他的整个人生就全部废了。

春溪镇已经出了态度，罗三毛的伤不是因公造成的，所以镇里不承担任何责任。

这就是说，罗三毛的伤是他自找的，残了废了与镇里没一毛钱关系。

罗三毛越骂越觉得不解恨，干脆拍着床沿吼道：“我要是瘸了，吴家一个人都不能留下，老子要杀他全家。”

刘虎冷笑着说道：“三毛，你不想想，就算你不瘸，吴家几兄弟，你打得过谁？别看吴铁匠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打起架来，你未必是他对手。”

罗三毛颓然垂下去头，伤感地叹道：“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的下场了？”

刘虎含笑说道：“所以，不如让我替你试试，万一弄好了呢？”

罗三毛沉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虎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想说一个想法。”

刘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骂道：“三毛，你现在像个婆娘一样，唧唧歪歪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呀。”

罗三毛嘿嘿笑道：“你要答应我，不管我好没好起来，你都不要跟我抢黄秀。”

刘虎哭笑不得，低声骂道：“三毛，你是死到临头了，心里还记挂着女人。”

罗三毛脖子一梗道：“人生在世，谁不是为了金钱、女人和权力在奋斗啊。”

刘虎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语言，心里暗想，如果人生在世真如罗三毛说的那样，人活着与一个畜生又有何区别？

罗三毛心里一直没拐过一道弯来，他认为刘虎主动替他接脚筋，只是想拿他做个试验，万一被他弄好了，从此春溪镇的中药铺就多了一道金字招牌。

正聊着，陈玉枝推门进来，看到刘虎在，喜欢得满脸堆笑，连忙招呼刘虎吃水果。

罗三毛对娘似乎很有意见，哼了一声说道：“娘，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我还有话要和虎子说。”

陈玉枝抹了一把眼睛，低着头出去了。

罗三毛看着娘的背影，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虎子，我以后要好了，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几个人。”

刘虎小心地问道：“你不放过哪几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