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妈腾的站起身,掀翻了身下的小板凳。
她四处寻找可以溜走的地方,但附近的百姓一听‘温裕县主’四字,就像闻到鱼饵的鱼苗,蜂拥上来。
窄小的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纪舒扇着扇子走到尤妈面前,面色紧绷,“昨日你我在皇后殿有一面之缘,可还记得么?”
“记、记得,民妇见过县主。”
喜桃:“你磕巴什么呀!方才说话不是挺顺畅的么!口口声声说我家小姐和冠军侯有私,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尤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本是想背着纪舒,说就说了。
她堂堂一个大家千金,总不会计较到自己头上,尤妈也不相信自己几句话,就能败坏了纪舒的名声。
可这温裕县主也太小气了,她耍弄嘴皮子也不行么!
“县主若是清白,何必计较旁人说什么。”
尤妈硬着头皮说道,纪舒冷笑声:
“好一个何必计较。就因为你这等人四处传谣,才害得我与将军百口莫辩!我明明是清白之身,却要备受人唾弃羞辱!”
她声线带了些哭腔,眼圈微红,眸色却是坚定的。
“喜桃,你现在就去把兵马司的大人找来。”
喜桃扭头挤出人群,附近百姓议论纷纷。
“什么?温裕县主还是清白之身?”
“她不是和武定伯府的二少爷成婚七年了么!谈什么清白之身……是在说和冠军侯清白吧。”
“说实在的,她都成过一次婚了,清不清白的,只有她说。”
在场人颇多,不乏有像尤妈这样浑水摸鱼的。
不多晌,喜桃带着兵马司的吏目赶到,吏目抱拳见礼,“温裕县主!”
“大人不必客气。喜桃都和您说了吧。”
“是,小人已经知晓了。来人啊,把她押到顺天府去。”
吏目朝后一挥手,兵马司的人上前便把尤妈架了起来,尤妈又是蹬腿又是大叫,脸色惨白。
“我只是说了两句话罢了!凭什么抓我去顺天府!你是县主,你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皇上有令澄清我与冠军侯的谣传,你却继续在此混淆视听。还说我草菅人命?”
纪舒淡淡道:“放心,倒是也不会危及你的性命。吏目大人,你告诉她,她这罪该如何判处?”
“与扰乱军务,传谣乱序同责,罚银二两,杖刑十记,掌嘴二十。县主以为如何?”
“甚好。”
百姓们一听纷纷大惊失色,所有人都闭紧了嘴。
方才混在人群里说纪舒不清白的人,更是能把头低多少,就低多少。
生怕自己也被揪出来处置了!
尤妈吱哇乱叫,终究是怕了。
“县主!县主饶了民妇吧!是民妇愚蠢,民妇嘴贱!民妇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乱传您和将军了!”
喜桃气愤道:“你自己说!昨日在皇后殿,县主和将军是清白不是?!”
“是是是!是清白的!县主是清白之躯!甚至都不曾和武定伯府的祁二爷同房!宫里三个妈妈都证实了!是民妇嘴贱,民妇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尤妈抻着手给了自己两巴掌,一点余地也不敢留,脸颊很快肿起来。
纪舒:“大人把她带走吧。”
吏目略一颔首,不等尤妈反应过来,就叫手下捂住了她的嘴,一路拖出了巷子。
巷子里安静下来,附近的百姓看纪舒的眼神,蒙上了一丝畏惧。
纪舒本人倒是淡淡然的,除了眼眶发红,她像是丝毫没因为自己被传谣而失态,踩着青砖穿过人群,上了马车。
马车载着她绕了街巷一圈,来到最热闹的坊道。
纪舒穿梭在街上,每个摊子都会停一停。
大街小巷都有关于她的议论,说她水性杨花的人,远比相信她的人要更多。
她来到茶楼,说书先生已经开了今日第三场,挣的盆满钵满,编造的故事比之前两场的还要夸张。
茶楼里人山人海,纪舒坐在最前头,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嘭——
说书先生说的正起劲,忽听一声闷响,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纪舒掀翻了椅子,团扇挡着下半边脸往楼外跑去。
她美眸含泪,滑落的眼泪在面上留下一道道泪痕,实在是我见犹怜,人间绝色。
众人正愣怔这美人儿为何要哭,喜桃抄起果盘上的瓜子点心,往说书先生身上扔了过去。
“我家县主和冠军侯清清白白!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我家县主分明成婚七年守寡七年!至今还是黄花闺女!却受了和离辱骂,还要被这样羞辱!我和你们拼了!”
啪——
喜桃在茶楼内一通发疯,什么桌椅点心全都砸了。
茶客被吓得四处窜逃,说书先生窝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
喜桃这才鸣金收兵,飞速离开。
直到她不见踪影,百姓们才敢露头,茶客们面面相觑。
“方才那是——温裕县主?!”
“我看了那姑娘许久,还以为是哪家没出阁,出来玩乐的姑娘,可竟然——”
京师一日里掀起数次风波,先是尤妈因为造谣纪舒,被拖去顺天府。
行刑后又被扔在大街上,不少人都瞧见了她的惨状。
加之茶楼一事,没过半个时辰便被一群衙役查封了。
亲眼看见纪舒的人不少,她颈上的守宫砂那样鲜明姝妍,百姓震惊的同时,又对她腾起无数的怜惜和同情。
“县主也实在太可怜了!竟生生守了七年的活寡?!”
“武定伯府怎么对得起她!这伯府上下怕也只有冠军侯一个好人吧!”
“冠军侯只是为了感谢县主,却被人这样颠倒是非!”
“这些传谣之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京师风向扭转,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同情纪舒和祁野。
三皇子府中,谢廉掀翻了书案上的所有东西,指着近侍骂道:
“废物!让你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想不想活?!”
近侍吓得砰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殿下实在是时机不好啊!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温裕县主还是完璧,没有人相信她与冠军侯的事了!”
“蠢材!”
谢廉怒骂,“京中的人不信,你就不会往外头去传吗!”
谢廉面目扭曲,嘴角抽搐着一抹阴险的笑容。
京师的谣言平息了有什么要紧,京师附近的州府多了去了,他就不信纪舒能一处处去澄清!!
“还不快去办!”
近侍连滚带爬的寻人去办这件事,可找的人前脚刚出三皇子府,后脚便拐去了冠军侯府。
祁野早有预料,“他让你传,你就传。”
“……啊?”
那人一愣,祁野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
“有些事经的口多了,就变成另一件事了。”
他恍然大悟。
“属下明白了。”
几日后,一直注意着附近州府风向的谢廉,看着派出去人传回来的信,气得掀翻了桌子。
明明是祁野和纪舒私相授受——
怎么到最后成了冠军侯和温裕县主成亲了?!
这是哪个蠢货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