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铉听到蔺啸言述说的这些话语，心里大受震撼。

可他并不是因为蔺啸言说的噩梦震撼，而是因为那让自己母妃痛苦了许久的日子，竟然是因为蔺啸言的梦境！

蔺铉听蔺啸言说完之后，冷笑道：“既然是做了这些梦境，导致你为了‘保护’我母亲才疏远她，可为何她为救你而亡的时候，你那么冷漠？”

母亲为蔺啸言而死，含笑九泉。

可蔺啸言当时的冷漠，足以让蔺铉痛恨他一生一世！

蔺啸言神情扭曲，对蔺铉道：“所以，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这些年的我，并不是我！”

蔺铉见蔺啸言不愿承担错处，反而说什么‘我不是我’之类的胡话，心底的愤怒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是你又是谁？难道是鬼么！”

蔺铉的愤怒冲破了父子之间应该恪守的尊重，可蔺啸言非但没有发怒，神情反而变得恍惚，喃喃自语道：“或许我的身体里真的藏着鬼呢……”

蔺铉越听越是生气，站起身就要走，不料蔺啸言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敏儿，或许我这么说，你并不相信，可很多时候，我做的事情并非由我自己决定的。”

蔺啸言紧接着又说了许多事情。

譬如当初蔺堤生母卷入的巫蛊之祸，他当时便看出了蔺堤的心里藏着很，想要干脆将他斩草除根。

可到了要下手的时候，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将蔺堤送到了皇后膝下教养。

等到他能自己控制身体的时候，皇后已经把蔺堤剔打了一番，他想起蔺堤身上也流着自己的血，最终还是放过了此人。

再譬如当日石阳城破时，他身为岚国君王，明明想要和石阳人共存亡的，可偏偏身体不受控制，不仅对蔺铉口出恶言，甚至还令人去找了蔺铉的麻烦。

他的身体每每在一些重要的时候，都会突然失去控制，一直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得到了后续的结果后，他才能拥有自主权。

“当年巫蛊那事情之后，我见到了一远大师，跟他说起了身上发生的异状。”蔺啸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以为我是中邪了，可一远大师说，我不是中邪，我只是没有办法违逆天命。”

天命难违，哪怕他是人间帝皇也无法改变老天爷早已经安排的命运。

“以往我信奉佛法，不仅是因为为了求一个心安，而是只有在佛堂，我才能让那种被控制，无法自主的感觉远离。”

“可石阳那件事情过后，一远大师求见，告诉我命定的天意，或许也有转机。而那之后，我梦见了你和老五在石阳失利身死，就如同我当年梦见我和大哥还有玉娘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样。”

“在梦境中，你和老五不论如何偷袭石阳，都会因为内外勾结导致奔袭失败。你和老五不仅没有拿回来石阳，甚至还死亡后连个全尸都没能得到……”

“但是现实中，你和老五活了下来，甚至改变了我那些梦境的结局。或许天命难违，可你和老五活着并不是意外，应该是那名叫谢云的女子缘故。”

蔺铉听到蔺啸言提到谢云，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不论你想说什么，谢云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半点干系，莫要把她牵扯进来！”

蔺啸言此时却是如同没听见蔺铉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初兄长重伤，玉娘跟着他离开，所以我们三个人之间并没有如我的梦境那样，变得那么惨烈，甚至断送了岚国。”

“敏儿，或许你喜欢的那人对你也是有如此的影响，定然会保你长命百岁。所以，我就是想要跟你说，不论她是否曾经嫁为人妇，我都会圆你心意，把她留在你身边……”

蔺啸言癫狂的模样，让蔺铉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在此时，蔺铉发现蔺啸言身体颤抖起来，同一时间，蔺啸言脸上皮肉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神也在惊讶和愤怒中来回切换。

他脸上的神情狰狞可怖，就像是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样。

这般模样让蔺铉心中大骇，他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蔺啸言，蔺啸言却是在他碰触到的一瞬间，蓦地晕倒了过去。

蔺铉紧皱眉头，朝着外面厉声喝道：“快来人，皇上晕倒了！”

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推开门，看到倒在地上的蔺啸言，立刻转身朝外一边跑一边呼喝而去。

隔了一会儿，宫中侍卫和太监连同蔺铉一起把蔺啸言送到了宁神殿内。

很快御医赶来了，一同赶来的还有其他皇子公主。

蔺堤见到蔺啸言紧闭双目，忍不住转身朝蔺铉问道：“蔺铉，父皇晕倒可是你顶撞的？！今天是父皇生辰，你未免也太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

蔺铉亲眼目睹蔺啸言倒下，之前又听蔺啸言说起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中已然乱成了一团。

如今蔺堤的指责让他心情更加烦闷，冷冷回敬道：“父皇突发恶疾晕倒，与我何干？倒是三哥你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难道你把我打成了不忠不孝的儿子，就能给父皇生辰助兴了？”

蔺铉性格一向清冷，懒得跟人说这些话，所以平日里蔺堤冷嘲热讽几句，往往都能占到上风。

如今蔺铉反唇相讥，直接把蔺堤想要借此踩他一脚的心思给点了出来，让蔺堤闹了一个脸红耳赤。

蔺堤先是一愣，回过味儿来又如何愿意吃这么一个亏，张口就要跟蔺铉闹起来。

蔺晟此时刚问过御医蔺啸言的身体情况。

在知道并无大碍之后，蔺晟还没松口气，就被气势汹汹要找蔺铉吵架的蔺堤给激起了心火。

“老三，父皇若是不满小七，自然会亲自责罚，我这个当大哥的还没说话，你便要越过我来罚他了么？”

蔺晟这话说的诛心，几乎是当着面把蔺堤那点想把他取而代之的心思给揭露了出来。

蔺晟的话压得蔺堤不敢吭声，毕竟私底下他这贤王呼风唤雨，和蔺晟分庭抗礼都是建立在蔺啸言默许的情况下。

真要是牵涉到蔺铉，事情或许不如他想的那样了。

一时间蔺堤有些心烦意乱，可偏偏还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领下了这顿骂。

正在说话的两人却没发现，蔺啸言此时已经苏醒了过来，隔着眼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显然此时心里满是惊诧莫名！

他在刚才晕倒的时候，又做了一场梦，然而这一次，他的梦境竟然和自己的儿子们没了干系。

而是和那个被蔺铉念兹在兹的谢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