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姐姐可能在张彩手上,也可能在田庄里,快去搜!”
管沅仅剩的气息破碎地迎风而来,带着一丝沙哑。
锦衣卫的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迅速分头行动,一部分去追张彩,另一部分去搜田庄。
而盛阳——
盛阳扔下了绣春刀,伸出双臂。
迎面而来的真实的风拂在脸上,然后是她的墨发,带着自然的清新,一如平日里的柔顺。
总让他想起轩窗下,她倚在他手边,给他看名家字画,发梢不经意在他手背拂过。
亦或是,他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一边看着晖哥儿娇憨的睡颜。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双眸湿润,然后拥紧了扑在他怀中的她。
失而复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如今的心情,因为,他知道他从来没有失去过。
他的阿沅,从前世一直到今生。
他的阿沅,他坚信他不会失去他——
他如何能承受得起那样的失去?
管沅伏在盛阳肩头,因为快速长距离奔跑而带了甜腥沙哑的声音,尽是哭腔:“盛阳……盛阳……”
不远处的齐允钧凝望着相拥的两人。
他听到了管沅的哭腔,然而那哭腔不是娇柔女子想要撒娇乞怜的哭泣,而是一种有所感,以及有所放。
他听不出其中的半分可怜,却才明白她为何更值得人怜惜。
如果坚强就是不怜惜的理由,如果不屈就是不同情来源——
那么他们也不过是俗人而已。
只有坚强不屈的人,才更值得别人尊重和怜惜,因为他们远比所谓的柔弱要付出更多努力,他们所承担的,他们所完成的,都是令世人惊叹的不可能。
不可能,却可能了,就像此时,管沅居然从张彩手中逃脱了出来。
他们才值得更多的关注和怜惜。
那一刻,齐允钧释然,然而释然之后,一声长叹。
有些道理,他明白得太晚。
庆幸的是,始终是明白了。
锦衣卫没有在田庄里找到柏柔嘉,也没有找到柏柔嘉留下的任何痕迹。
“糟糕,”管沅哑着嗓子,“柏姐姐又被他们抓住了,没有逃出来。你去追张彩的人,确定能追得上吗?”她转头问盛阳。
盛阳并不敢打包票,他沉默了片刻:“阿沅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张彩。”
“不!我和你一起去!我和柏姐姐是走散了,她才没能出来……”管沅十分担忧。
盛阳将她搂在怀里:“不要担心,你现在这样,去了不是让我分心吗?”
管沅抬起美眸,看着盛阳的眼睛,许久才叹息一声:“好吧,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不然以后我知道了,我怪你一辈子!”
盛阳颔首。
管沅回到靖安侯府的时候,已经开始发烧了。
泡了水出来又折腾了一夜吹了风,她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
盛阳给她开了药方,又仔细叮嘱了各项事宜,才离开靖安侯府去找张彩的踪迹。
而这回,永国公府和定远侯府也全数假如找人的行列。
张彩的踪迹,在两天后找到。
令人惊叹的是,还挖出了刘瑜谋反的更多证据。
在张彩的这个藏身之处,居然挖出了上千副盔甲武器。
而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人质柏柔嘉。
如果没有她,来搜查的人不可能找出盔甲武器的藏匿地点。
皇上在知道此事以后,终于坐不住了。
“刘瑜居然真的想造反?这还了得!”皇上拍案大怒。
盛阳一脸肃然:“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造反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皇上现在才是真的怕了。
如果没有把刘瑜关起来,刘瑜真的造反起兵,然后再凭借他手中的权力打开皇城京师——天就要变了!
盛阳得了旨意,即刻和内阁沟通。
刘瑜以谋反罪,处以凌迟。
三千六百刀的场面管沅没有机会看,因为她还在病榻之上,只听说百姓还觉得不泄恨,被刘瑜鱼肉多年,此时恨不得生啖其肉才痛快。
张彩也成了刘瑜的陪葬,抄没家产。
阁老焦孟被迫致仕,焦家灰溜溜地回了泌阳,人人唾骂。
而管沅这才收到因查抄刘瑜有功被封县主的柏柔嘉的留信。
管沅读完信,才知道当初定亲时,哥哥管洌就已经跟柏姐姐谈好了条件——
刘瑜死期便是亲事解除之期。
然而柏姐姐还帮着他们除掉了刘瑜……
她不知道哥哥和柏姐姐到底是怎么谈的,谈了什么,可是,柏姐姐如今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而且皇上封了她县主,给了她岁俸,她日后甚至都不用看父母兄嫂的眼色过日子。
信里,柏柔嘉说因为之前瞒了管沅,所以如今也不敢相见,只留了这封信,说她日后就去逍遥山水,游历各地,不回京城了。
管沅把信合上,叹息一声:“你说,她是不是为了这一天谋划了很久?”
盛阳摇摇头:“不知道。”
“那,”管沅还是纠结,“她到底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藏匿之处的?”
盛阳依旧摇头:“我们分头行动,最后是你哥哥找到柏姑娘的。你要是好奇,等身子好了,就去问你哥哥。”
正说着话,灵均突然进来回禀:“世子爷,世子夫人,定远侯世子,辞官出京了!”
“什么!”管沅大为惊讶。
因为调查刘瑜有功,盛阳如今已经是锦衣卫的正二品都指挥使,上面除了皇上再无第二人;而哥哥管洌则升任了正三品羽林左卫指挥使。
可是,辞官出京?
“他又胡闹什么!”管沅生气。
盛阳握了她的手:“你哥哥年纪也不小了,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就是年纪不小了,现在连亲都没有成……”管沅想到什么,“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去找柏姐姐了吧?
盛阳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一笑:“不管是与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又有什么不可以?从前我硬要娶你进门,还不是人人侧目?”
管沅释然一笑。
前世盛阳要娶她,也还不是没有人真心支持。
可是她怎么能说那是错误的决定和坚持呢?
是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只有自己明白,这样做或者那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毕竟管洌也不是小孩子了,或许,她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吧,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的,也只有自己。
所谓,冷暖自知。
刘瑜之后,司礼监由张永接任,而杨应宁调回了京城,接替焦孟在内阁任职。
皇上还是一如既往不管事,张永却也不敢拿大,毕竟有刘瑜做先例摆在前头,张永事事都和内阁商议。
李西涯、杨石瑞、杨应宁等人跟张永也不是第一次合作,相处融洽,因此朝廷事务都在内阁和司礼监解决。
武官这边,颍国公府、靖安侯府、定远侯府、永国公府,数得上是京城头四家,其中以靖安侯府圣眷最隆,靖安侯世子年未及冠,已经是正二品的官身。
如今再谈起靖安侯世子,人们说起孤煞之时,又难免会感慨一声靖安侯世子夫人好福气。
也许只有这样好福气的女子,才能镇得住靖安侯世子的孤煞吧?
“听说靖安侯世子夫人又有了身孕,京城里的勋贵之家都争着送礼呢!”京城的市井之民对这些八卦想来熟悉。
“那可不是,只要靖安侯世子能在皇上面前为他们说上一句话,那就是步步高升了!”
“而且谁不知道靖安侯世子极其看重世子夫人,到现在又有身孕了还不曾纳妾!”
“这话你别乱说,你不知道靖安侯世子夫人善妒吗?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
“唉,刘瑜死了以后,仁和大公主府怎么没消息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那个焦家的妾如何……”
“还能怎样,这辈子都没盼头了,焦家失势,她还能靠谁?”
靖安侯府观澜堂,灵均嘟着嘴:“世子夫人,我又听到有人编排您善妒了!”
管沅满不在乎地笑:“什么编排,没有说错呀,我就是善妒。”
她当然善妒,她才不愿意糟心于妻妾之争。
盛阳是她的,那么就是她的。
灵均着急了半天:“可是……可是……”可是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灵均,你现在和夏康定了亲,我也就不忌讳什么,”管沅嘱咐,“日子是自己过的,一定要过得让自己满意,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也不要为了无谓的忍耐,伤害自己。”
“世子夫人我记住了。”灵均点点头。
管沅回来之后,柳臻跪在观澜堂外负荆请罪。
宁护卫陪她一起跪,管沅便明白了宁护卫的心思。
后来盛阳回来,管沅便说:“臻儿很好,一直都在努力保护我们,是我让她先回来报信的。你不要责怪她。若要赏罚分明,就罚她半年月钱吧。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盛阳没有答应,却也没说不。
“宁护卫跟了你这么多年,他也是时候成家了。他对臻儿的心思我看得出来,我就向你求个同意,给他们做了主。”管沅解释。
盛阳不悦:“柳臻犯了这么大错,你居然还赐她恩典!”然后便出了门。
只是后来再回来,盛阳还是对这件事点了头。
此时刚下了衙的盛阳听夏康回禀情况:“今天颍国公府、永国公府都送了贺礼来。”
“清点登记好。”盛阳言简意赅地吩咐。
管沅抱着晖哥儿,站在观澜堂种了荷花的大缸前。
晖哥儿看到爹爹的身影,挥舞着手,咿呀着叫。
盛阳的眸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他抱过晖哥儿,柔声道:“你怀着身孕,抱着晖哥儿也要小心一些。”
管沅点点头,美眸含笑:“我会注意的。听说皇上又要去玉泉山?”
盛阳点头:“我和皇上说了,你怀了身孕,我留在京城陪你。这些表现的机会,也该留些给底下的人。”
他的心意,管沅都明白。
她执起盛阳的手,与他一同走在夕阳西下的观澜堂。
初夏的夕阳给天色染上金光,余晖撒在墙角的石榴花上,火红鲜艳,是那样明媚。
她想起那年的梨花,那个花朝节,却也是另一个花朝节。
忠佞莫论千古评,兀自同君笑与归。
(正文完。以下不要钱PS:先说一句昨天乌龙了,要不是有读者提醒我,我都木有发现,19凭借的内容贴错了,和194贴成了一样的……现在已经改过来,大家客户端如果看不到就翻电脑吧……咳咳,有番外,这个文我太想写番外了!!完结的时候真的是最最激动,好感慨呀!盛阳是我迄今为止最爱的男主,没有之一!所以也很舍不得~新文还在酝酿中,敬请大家关注,其实我只是没有想好到底要先写哪个故事……以及,最近会挺忙,不过再开文我真的想每天多更一些,我也知道大家等更新很辛苦,所以下个文我会尽量多存稿再发。书友群号:①⑥⑨-②⑤⑨-②①③,欢迎加入~总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