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要让你失望了!”管沅气势不减,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怯懦。
言罢,她拉着柏柔嘉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张彩靠着椅背,颇有兴味地看着那天水色裙裾消失在视线里。
“大人……”美姬见管沅走了,这才敢再次靠过来。
丰润的娇躯贴着张彩的手臂,姿态曼妙婀娜。
张彩却没有理会左右环绕的美人,径自向着空气开口:“你说,靖安侯世子夫人杀了你们一个好手?”
空气里传来低沉的话语:“是。”只有短短一声,却带着不解和黯然神伤。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能杀了他们一个好手?
这叫习武十几年的他们情何以堪?
张彩的笑容更有兴味了:“这女人不简单呀!”
手无缚鸡之力,只怕连鱼都没杀过,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敢杀人?
而且居然一击成功,对手还是个武中强者。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当初杜思,就是死于管沅之手,虽然是阴差阳错。
再加上刚才那份临危不乱,还有时时刻刻抓住机会想要翻盘取胜的能力——
怪不得靖安侯世子盛阳如此看重这个女人!
也怪不得齐允钧会一直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不是天姿国色,却是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觉得卓尔不凡。
张彩笑意更深了。
田庄的客房里,管沅环顾了一下四周:“还算干净整洁,先将就住着。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她愧疚地握着柏柔嘉的手,轻声叹息。
“哪里的话,”柏柔嘉摇头,“既然都一起来了,就不要想这些了,我……这次我也帮不到你什么……”
“又说这样的混话,难不成你陪我冒险就是一定要帮到我什么?”管沅坐在柏柔嘉身边,轻声一叹,“世间有几人能够共患难,又有几人能共患难而不责备对方,还有几人能两次共患难……”
柏柔嘉不禁笑了:“是呀,有几人呢?”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会心。
“不要灰心,”管沅鼓励着她,“父兄丈夫,皆是挡在我们前面的人,可是我们也不能拖他们后腿呀!”
柏柔嘉点了点头:“我都听妹妹的。”
管沅一笑:“累了一天,先养精蓄锐再说。”然而她没有真的去睡觉,而是拿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她知道如今他们处于这些人严密监控之下,隔墙有耳是肯定的。
于是乎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和柏柔嘉交流。
到了黄昏时分,客房的门开了。
管沅抬眼,就看到先前在张彩那里侍候的两名美姬。
这田庄女人应该不多,这两个侍婢应该是仅有的少数了。
男子不方便进来,于是张彩就派了这两人过来,也可以理解。
两名美姬把吃食很不情愿地往桌上一搁,管沅已经从她们眼中看到了不满。
“多谢两位姑娘!”管沅却依然不紧不慢地打招呼。
其中一位穿红衣的冷哼:“看不出来教养还真好!难怪张大人这么神佛一般供着呢!”
柏柔嘉有些不解地看了管沅一眼,她也看出了这两人的敌意,却不知从何而来。
管沅仍旧神色淡然:“供不供着,那都是看能换到什么东西。刘公公的性命安危,就在于我们呢!”
黄衣美姬脾气稍好一些,对着自己的同伴就劝:“你也别生闷气了,这有些东西看得到吃不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你?”
红衣美姬扭过头去,再不愿意搭理管沅和柏柔嘉。
看着两人离去,柏柔嘉才问:“吃吗?”
管沅想了想:“吃一点吧,别吃太多。”
柏柔嘉就往桌边一坐:“这两个女子怪里怪气的。”
管沅的笑容带了一丝无奈:“管她们如何。”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两人那是在“争风吃醋”。
女人,特别是以色事人的女人,危机感都很强,假如只是出现比她们漂亮的女人,那还不是很严重。
可如果出现比她们“教养”好的女人,她们就会有极强的危机感,因为那是不会随着青春逝去而逝去的另一种美丽。
不过管沅之所以觉得这些东西能吃,还是出于张彩必然要留她们性命的原因。
这些美姬侍婢都是小角色,再如何不满,再怎么有小心思,也不敢坏了张彩的大事,因为她们的荣华富贵乃至于性命,都掌握在张彩的手里。
既然如此,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和张彩斗呢?
而且,她和柏柔嘉逃出去,说不定还要凭借这两个女人呢!
管沅心思一动,盘算了起来。
西江米巷锦衣卫,盛阳把桌上的文书全都甩了出去。
“柳臻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字一句都含着不可遏制的怒气,然而最后末了,却又是那般深深的无力和恐惧。
锐利如刀锋的双眸沉重合上。
阿沅……又是受他牵累的阿沅……
他此时巴不得杀了自己!
若不是自己,阿沅怎会屡次三番涉险?
若不是自己,阿沅怎会承受那么多压力?
“世子爷,”宁护卫早就预料到了盛阳的反应,此时只好硬着头皮,“柳姑娘自知罪不可恕,只求尽快找到世子夫人再来请罪。”
盛阳冷冷一笑,拿起绣春刀就走:“南镇抚司北镇抚司一齐出动!”
他已经没心思理会旁的,他只想找到阿沅,尽快。
晚一分,就会多一分危险。
晚一分,阿沅就可能会为他受苦。
然而,盛阳刚跨出门,齐允钧拦住了他。
“南镇抚司北镇抚司一齐出动,你就不怕刘瑜党羽的漏网之鱼劫狱?”
盛阳转头,剑眉紧锁。
有心人想必都能揣测出几分,他们抓管沅是为了什么。
一条路是交换刘瑜,另一条路定然也有调虎离山之意。
盛阳深吸一口气,语气已经比先前平静:“南镇抚司留下,北镇抚司跟我走。”
齐允钧没有言语。
他所在的北镇抚司,原本是掌管诏狱的,现在却和南镇抚司互换了职责——
盛阳还是不相信他,不敢把他独自留在锦衣卫,看管诏狱,看管刘瑜。
不过,他也的确没有可以让旁人相信的资本。
齐允钧无奈一笑。
能让盛阳考虑他的意见,他已经知足。
只是不知道管沅……
当张彩的谈判信同时送到西江米巷锦衣卫和靖安侯府观澜堂的时候,盛阳已经不知所踪。
回去禀报张彩的人,一副为难的样子。
张彩也十分惊讶:“靖安侯世子行动这么快?”
“不止靖安侯世子,当时皇上在西苑,定远侯世子直接找到皇上禀报此事,皇上立马准了靖安侯世子带锦衣卫搜寻,定远侯世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领着羽林左卫被调往锦衣卫诏狱加强戍守。皇上还叫了国师大人来算一卦,国师大人说要借助天象,又说了什么西方阴气过重之类的,小的也不懂。”
张彩更是一愣:“西方阴气过重?难道国师大人真有卜算本事……”
他们所在的位置,恰巧就是京城西边。
然而国师大人不是瞎蒙的,如果这都敢蒙,国师大人也不会稳坐这个位置直到今天。
国师大人机智地试探出了张彩所在的方位,他只是派人画了不同的四个方位分别送给来谈判的人,根据他们的反应,才知道了西方这个结果。
因而现在盛阳已经收到国师大人的消息,在赶往京郊的西方。
夕阳西下,绚丽的色彩染透了沁蓝的天。
管沅看着窗外的天光,计策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和柏柔嘉商议定了之后,管沅打开房门,看到了守在外头的几个庄汉。
他们表面上是这座田庄的普通庄户,只怕个个都身怀绝技。
因此管沅不敢小看他们:“我有些事,要找今天送饭过来的人,好像是有一个穿红衣服的那位姑娘,大哥能帮我找到她吗?”
“你找她们做什么?”那庄汉很是警惕。
管沅微笑,显得有些为难:“大哥您看,我们本来都是闺阁里出来的女子,自小就没有离过丫鬟的,如今这样……”
庄汉想了想,也知道管沅说的都有道理,张彩又吩咐过他们不能怠慢:“那我去找一找,能不能找来就不是我说的算了!”
管沅自是百般感谢。
过了许久,红衣女子来到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红衣女子插腰,没好气地问。
如果不是张彩交待她们一定要侍候好这两个大家闺秀,她们才懒得呢!
“也没什么,我们今日劳乏了一天,不知道有没有洗浴的地方?”管沅问。
红衣女子一蹙眉:“真是麻烦!我叫他们抬水进来!”
管沅和柏柔嘉倒是还能有耐心,等了红衣女子叫庄汉抬了热水进来。
浴桶热气弥漫。
管沅看着红衣女子就要离开,不禁叫住:“姑娘先别走,你要留下来伺候我们呀!”
红衣女子气结:“我可是此后张大人的!你们就想使唤我!”
管沅一笑:“又不是叫你做什么,我们也不敢劳动姑娘,就是万一要拿个换洗衣裳,要加热水,还不是得叫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