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听似虚弱无力，可那三个字便好似深渊里传来的质问一般。

男人自从进门便已经闻见了血腥气和阵阵恶臭。

他心有不忍，别过脸去不看墨卿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出真相，我可以饶你一命。”

墨卿晚抬头看向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她的声音太过虚弱，男人又是一愣。

“你的锁骨被龙骨锁了，如今你哪里也去不了，被关了这些日子你难道还不肯说实话吗？”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墨卿晚满腔怒气，大声吼道。

“早点说，我会让他们放了你，你也不用吃苦头，若是真的去了乾京，那等待你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酷刑。”男人说。

“酷刑？这些难道还不够吗？”墨卿晚冷哼道。

“锁骨之刑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既然你不说，那我便过几日再来，吃点苦头或许你就会开口了。”男人说完便站起身往门口走，好似想要赶快逃开这里一般。

“赵翰林！”墨卿晚吼道。

男人身形一顿。

“赵翰林你别走！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我如此真心待你，将你们一家当做我的亲人，为何你要这样对我！”墨卿晚怒吼着，恨不得挣开锁骨上的铁链。

实际上她也是真的这么做的，鲜血顿时顺着她的身前流了下来，染红了地面。

墨卿晚用肩膀一寸一寸的向前挪动着，任由铁钩带着她的皮肉一道撕扯。

“为什么？”

也许是血腥味太大，也许是墨卿晚喉咙里的嘶吼声太过刺耳，门口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动作慢条斯理，任由那珠光一寸寸的照亮了他的脸，背对着墨卿晚。

墨卿晚忍痛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就算不转身，她也知道那就是赵翰林。

长身如玉，犹如劲松。

“赵翰林…为什么…”墨卿晚问。

赵翰林转身，坐在了桌前，看向了墨卿晚的方向，因为烛火太暗，他看不见墨卿晚的样子，只知道她被锁了锁骨，趴在地上。

可是墨卿晚却能看见他的脸。

看的十分清楚。

那双如墨般的双眸，曾经柔情似水，然而此刻却深不见底，只剩下森寒。

“为什么？那不如我来问问你，你究竟是谁？”赵翰林问。

墨卿晚心里一惊，沙哑着嗓子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翰林冷哼一声：“不明白？那不如我来替你回忆一番，墨卿晚是墨白的幺女，三岁时因为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自此便是个孩童心性，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墨白一家被判满门抄斩前，墨白将墨卿晚托付给我赵家，要我们救你一命，从此她便成了我赵翰林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虽未同房，却是实实在在的夫妻。”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卿晚吼道。

“墨卿晚，你告诉我，一个痴儿，如何会医术，会做饭，能识文认字，还知道那么多寻常女子不知道的事情，难不成是她与生俱来的？我可不信，你要么不是墨卿晚，要么就是你一直都是装的。”赵翰林嘴角玩味一笑，问道。

墨卿晚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我是谁，恐怕如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墨卿晚一边笑，一边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她将放在身后的双手拿到了身前，就在前不久，她已经用地上凸起的石头将绳子磨断了，此刻她的双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赵翰林见他坐了起来，身子柔弱的好似随时都能倒下去，他心中微微泛起不忍。

可是下一秒，心中的那道寒意还是瞬间涌了出来。

他冷哼一声：“看来你还真不简单啊，这都能忍着。”

墨卿晚坐在地上，一把拔下了胸前的水蛭，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那蚀骨的剧痛让她又是一阵颤抖，好一会儿她才稳了稳气息说道：“所以呢，这就是你做了柔妃的走狗的原因？”

“为了报仇，这些算的了什么，若论狠毒，你爹墨白才当真是天下第一毒夫！”赵翰林冷笑。

“什么意思，你有话就一次说清楚，都到这个份上，还藏着掖着有意思吗？”墨卿晚问。

“你爹可以窥探天机的事情，天下人尽皆知，可他居然用三道假预言，陷害我赵家军，害我和父亲被困北川城外，害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你装疯卖傻，潜伏在我赵家，为的究竟是什么！”

墨卿晚立刻吼道：“我爹陷害赵家军？这不可能，你混说八道！”

赵翰林冷哼一声：“当年我赵家军保卫边陲，那时候柔妃刚刚入宫，根基不稳，陛下为何要来动我赵家，难道他就不怕关外军队打进来？”

“为什么？难道不是柔妃不是对你求而不得才会这样的吗？”墨卿晚问。

赵翰林一拍桌子，怒道：“你觉得可能吗？真正动赵家的人是陛下，那是因为你父亲上了一道奏折，里面写下了三道预言，一道是赵家军会反，第二道是我父亲贪墨官银三百万两，私养家臣，第三道是我，你父亲说我是什么阴芙蓉转世，狐媚众生，注定祸国殃民，撼动大盛江山，何其可笑，这些事情，我竟然三年前才知道！而之前，我还一直把你当成我挚爱的女子！何其愚蠢！”

“阴芙蓉？”墨卿晚看向他，冷笑道：“赵翰林，从前我觉得你命途多舛，被个女人纠缠落得这个下场，现在我觉得你就是活该，因为你说对了，你确实愚蠢。”

赵翰林闻言突然暴怒，冲到墨卿晚面前，抓起她胸前的衣服。

可她胸口的衣服早被柳玉容给扒开了，此刻半敞开着，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肚兜，还有那处被水蛭咬过以后，溃烂了一大片的伤口。

他明显被吓了一跳，收回了手，随即才看见了墨卿晚身上的伤口，鞭伤，刀伤到处都是，原本皮肤白嫩的娇人儿，此刻好似个破布娃娃一般。

赵翰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余光却又瞥见了她的十根手指，除了被夹板夹的血紫一片，每根手指上都插着一根长针。

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双手曾经柔若凝脂，被他握在掌心。

而她的脸上，也被小刀划了十几道伤痕，看着十分狰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