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快说,是什么主意?"张外祖父明显兴奋了起来,屁股都微微离了凳子,往前倾着。
程夏冷笑一声,悠悠的说,"您见识浅短,这些肯定不知道,咱大**可是历史上律法最为严明的朝代。高祖皇帝曾经制定了严厉的法律,为的就是杜绝滥用私行任意处置百姓的官吏。当然,"程夏笑笑,"这跟您关系不大,但是跟我那肆意杀人的小表弟关系就大了去了。"
老头子听的认真,程夏说着也带了笑,"就算是咱平民百姓犯了法,这县太爷甚至更高级的官员都是不能直接判处人死刑的,都得往上递交到皇帝的手中,且需要反复的递交五次,五次核查无误,这才会被除以极刑。"
看老头子变了脸色,程夏又笑了,"当然,就算小表弟罪大恶极确实该死,但是他最后也不一定死的了啊,因为皇帝陛下总是会显示自己的仁慈,在每批要处死的犯人中选择那么一两个予以宽恕。说不定最后我那小表弟能踩到狗屎运,成为那其一其二的幸运儿呢,到时候他也就在大牢里蹲守一辈子就行了,不用陪上自己的贱命。"
程夏可没有说错,《大明律法》还真就是如此规定的。她当初之所以执意请求郑观,让翠花和王哥那群人蹲一辈子大牢,就是知道死刑不好判,所以才会那么说。
老头子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程夏赶紧加了一句,"外祖父说小表弟是要有大出息的,要我说啊,这人真有出息,就算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那也是出息的不行。"
"臭丫头你耍我!"张外祖动了怒。
程夏认真的点点头,"对啊,总算听出来啦,就是在耍你啊。你难道真觉得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救一个杀人犯吗?都说杀人偿命杀人偿命,你拿律法当儿戏啊,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
张外祖父蹭一下坐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怀抱程右的张氏,"你最好想清楚,这件事你答应了,你就还是我最看重的孩子,要不然,哼。"
张外祖父摔袍往外走,张广刚和张广强赶紧跟了出去,临出门前还怯怯的看了程夏一眼。
顾氏见他们都走了,也趁机往外溜,一直跟到院子里,轻声喊了一句让张外祖父暂且留步。
"亲家公,"顾氏谄媚又不失精明的笑笑,"那什么员外许给你们的,不该只有五十两银子吧。"
张外祖父脸色一骇,上下打量了顾氏一番,这才说,"亲家母能帮我搞定这件事?"
"那是自然,"顾氏神秘一笑,动了动手指头,"不过,这银子嘛?"
"这个好说,"张外祖父顿时高兴起来,"那霍员外本答应给一百两,我寻思着一人五十,现在亲家母既然有这要求,那我分文不要,事成之后尽数给亲家母奉上,只要亲家母能救救我外孙。"
"好说好说,"顾氏心满意足的笑笑,"我这孙子,命硬的很,那算命的说的极对,他就是克我啊。你看他看我的眼神,恨不能吃了我啊,我们家可不能留这样的孩子,正好去那什么员外家也是好事,我自然乐见其成。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顾氏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
"五日之内必须解决,"张外祖又加了一句,"这是霍员外给的期限。"
"没问题。"顾氏心里暗忖,根本用不了这么久。
程夏隔着窗户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担忧的回头瞧向张氏,"娘,我觉得奶奶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她是什么下三滥手段都敢使的,我不放心你们。这段时间你和小弟还是去我那住吧,我能看着你们,好歹也放心点。"
张氏拉程夏坐在自己身旁,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颇为感慨的说,"娘越来越觉得,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和右儿啊。娘做了太多错事了,现在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就是觉得剩下的时间太少了,娘没法好好弥补你们。"
"娘,您别瞎说。"看程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程夏笑了笑说,"搬去我那里住吧,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娘的。"
"不了,"张氏虚弱却肯定的摇头,"娘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相信凭着我自己,也能保护好右儿。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让右儿离开,我就不信了,还能有人逼我撒手不成?"
程夏解释了几句,张氏依旧坚持,程夏便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每日多来看看娘,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程夏想起田叔给打的柜子也好了,正好现在拿回来,以备不时之需。程夏跟张氏说了声,并让程右照看着点,便直接离开去了田家。
田叔田婶自是另一番的感谢,田叔还特意找了一个壮小伙子,跟他一起将衣柜搬到了程家。
一进院子程夏就发现了不对劲,她隐约听到有窃窃私语声传来,是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虽然能被很多别的声音掩盖,但程夏还是听到了。
程夏甩甩脑袋,看田叔进了门,赶紧让田叔将衣柜放在张氏的房间。田叔和张氏又是免不了的一阵寒暄,程夏看两人说完,又将田叔送走,听到那声音还在,赶紧偷偷的朝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程夏慢慢靠近就发现了,说话的是顾氏和程老爹,他们此刻正在房屋后头稍远的位置在交谈。程夏伏在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顿时脸如寒霜恨不能一刀砍了两个人。
顾氏看程老爹还在犹豫,顿时气急败坏起来,挥起拳头使劲捶打着程老爹的胸口,"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么好的事你还纠结吗?一百两银子哎,你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一百两?程夏冷嗤一声,张外祖父还真是可恶的很,竟然还想利用这件事从中赚差价,做人肉买卖,简直该死。
程老爹犹豫不决的声音传来,"娘,程右毕竟是我儿子,我怎么能将他卖了呢。"
"你傻啊,"顾氏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忘了他出生那年算命的怎么说的了,说他命硬啊,他这一生必然要杀很多人,见很多血才能好好活着,可不就是克我们吗?你看看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要是没有程夏带来的粮食,我们就要去挖野菜吃了。"
"可是,娘,"程老爹依旧有些拿不定主意,"咱家还有房子还有地,总不至于混到卖儿子的地步啊,这说出去多丢人啊。"
"屁,你懂什么,"顾氏气的掐腰转圈,"我们又不是送孩子进宫当太监,也不是让他去受罪,他是去员外家享福去了啊。你是没听你岳父说,那员外家富的流油,就是没自己的亲儿子,所以才费劲了心思的收养子。一般人还没这个福气呢,要不是老三为了程右着想,这好事能轮到程右身上,你别不知足了。"
程夏简直叹为观止,能将这腌臜恶心的事说的这么清新脱俗,顾氏绝对是独一份。
那员外不定有什么特殊爱好呢,若真是像顾氏说的这么好,依着外祖父的尿性,便是卖孩子,也轮不到程右。
程老爹果真更加犹豫了,"可是,孩他娘那里?"
一听程老爹的话,顾氏顿时喜笑颜开,"这你不用管,她那里我自然有办法。现在程左和大花分开了,秀娥又跑了,咱家可不就断了香火吗?你看你二弟家,钱盼和孩子死了之后,程光被他那几个大舅子威胁成啥样了,我瞧着,你二弟家的这个根就等于断了。程左这边要是一直娶不上媳妇,那以后这两家的房子和地不都落到别人手里了?"
顾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等一百两银子到了手,我们就去给程左买个像模像样又会生养的姑娘,那还不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怎么也比现在穷的叮当响讨不上媳妇好看吧。等你有了钱,盖那么一个青砖大瓦房,谁还会议论你这钱怎么来的,不都得羡慕的要死啊。"
程夏真有宰了这老太太的冲动了。要不是现在郑观当县太爷,程夏或者真的会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她。
看顾氏和程老爹已经达成了一致,程夏转身回了房间,她没有将听来的告诉张氏,怕她寒心,只是说,"娘,我去县衙一趟,把小姨儿子杀人的事告诉县太爷吧,到时候县太爷直接去抓人,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张氏想了想摇摇头,"那员外现在和你小姨还没走到那一步,就怕县太爷真的去了,两个人串通一气将这件事盖过去,到时候受责备的反倒是你了。"
程夏知道张氏考虑的不无道理,她想到蓖麻子的事,便跟张氏详细的说了一通,"娘,您被下的毒和里正爷爷一般无二,这件事跟二婶和奶奶脱不了干系,我现在有办法让奶奶现出原形,不过还是需要借助于县太爷的手。"
张氏听程夏谨慎又严密说了一遍让几人伏法的步骤,顿时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夏丫头这么聪明,这样吧,等过几日,等我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就按你说的做。"
程右赶紧举手保证,"我也配合姐姐,保证乖乖听话。"
程夏是有心尽快让顾氏无所遁逃的,不过张氏的身体确实还太虚弱,也不宜过于操劳,程夏便点了点头。
过几日便过几日吧,却不曾想,只这几日,有些事情便再难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