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明显听到自己的牙关在打颤,"那人是做什么的?"
小武犹豫的瞥了杨大郎和程夏一眼,看老板娘催促的厉害,这才叹口气说,"那姓汪的人伢子,是往宫里送人的。"
"宫里,什么意思?"王寒箫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夏却听明白了,往宫里送人,女孩被送入宫当宫女,男孩,就被送进去当太监吧,她的小龙啊。
程夏转身就往外跑,小武连忙喊了声,"你先别着急,兄弟们都出去找了。这姓汪的虽然不是人,但是他却也不是第一次来咱这了,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多打听一会一定能探听到他的住所。"
"对,"王寒箫听自己夫君说了,也回过味来,赶紧拉住程夏的手,"你现在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就在这等着,手下人有什么消息你也好马上知道。"
杨大郎捏了捏程夏的胳膊让她振作起来,"你听我说,姓汪的虽然是往宫里送人,但是他不会现在下手,他从这里走到京城少说十几日,我们就算现在找不到,那还有时间。如果他真的离开了,我们直接往京城去,总能堵上他的。"
程夏知道杨大郎在安慰她,但是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往宫中送太监,送进去的大多都是孩童,越小越好,在所有男性特征都不明显的时候,将他的性别彻底模糊掉。
程夏在现代曾去过北京宦官文化陈列馆,那里面的东西让人看的触目惊心,程夏不敢想象,如果小龙被摁在黑暗阴森的净房中,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嘴里被塞个鸡蛋湮灭叫喊,然后眼睁睁的从一个玉面小童子变成一个小太监,她接受不了。
好在,姓汪的会把人带到京城再净身,或者直接送入宫中之后再动手,总之她还有时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一想到小龙会被打被欺负,她就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根本就是坐立难安!
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商良忠直接又出去了一趟,将所有能调动的人都派了出去。崇安县说大不大,说小,要想将所有客栈酒楼和能住宿的民房都找一遍,却也委实不小。
直到戌时,程夏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总算有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他大口大口的喝了点水,这才喘了口气说,"我们总算是查到了,这两天确实有一个姓汪的出现,他总共从十里八乡寻到了六个孩子,四个女孩两个男孩,几个孩子年龄都不大,至于有没有程姑娘要找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那他现在人呢?"程夏迫不及待的问,只要有消息就好,有就好啊。
回来送信的伙计叹息一声,"姓汪的在县里待了两天,今日一早就离开了。"
"离开了?"程夏惊惶的呢喃一声,真的离开了吗,大海捞针她什么时候能找到小龙啊。
杨大郎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问伙计,"可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伙计点点头,"据说是往松溪县的方向走的。"那是去京城的路。
看程夏又要往外跑,杨大郎赶紧安抚住她,继续问伙计,"他在崇安县住在了什么地方?可有比较熟识的人?"
商良忠听着杨大郎的问话点点头,紧要关头还能保持冷静,知道问出关键所在,这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伙计知道事情紧急,赶紧回答,"姓汪的往常来咱崇安县就住在接待住宿的民房里,地方很简陋也很偏僻,基本都在郊外。至于跟他熟识的,也就属让他住宿的老板娘了。但是老板娘说这姓汪的挺吓人的,经常打骂孩子,她也不敢多跟他接触,要不是姓汪的给的钱多,她还不愿意让他住下呢。"
杨大郎感激的点点头,"谢谢你们辛苦了一晚上,接下来的事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杨大郎说着将视线转移到商掌柜和王寒箫身上,"真的谢谢你们,我现在就去松溪县,等一会将小龙接回来,我们再过来说一声让你们也好放心。"
"好,"商良忠不住的点头,转身从柜台里抽出几张银票出来,直接塞到杨大郎手中,"万一那人吃软不吃硬,大不了多花点银子将小龙赎出来。"
杨大郎不想接,因为他不会让银子有用武之地,但是为了安商掌柜的心,他还是收下了,一会回来再还了就是了。
带着程夏出门,翻身上马直接朝着北边的松溪县而去。
看着两个人几乎瞬间就消失了的踪影,王寒箫仍有些担心,"我们再派点人跟过去一起找吧。"
"不用了,"商良忠微微笑笑,"我们就等着吧,他们能将孩子带回来的。"
王寒箫叹息一声,将手下人都遣散了,不由得坐在椅子上发呆,良久才看向商良忠,"洛儿前阵子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身体不行了,先前我还没什么感觉,结果看看今日这事,怕是宫里的太监都要更新换代了,所以才有这些人伢子往各地去寻幼童。"
"别想了,"商良忠站在王寒箫身后,伸手揉捏着她太阳穴的位置让她舒服一些,"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你忧虑也阻止不了京城的事。"
杨大郎带着程夏快马加鞭,好在崇安县和松溪县相隔不远,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临界的地方,杨大郎绕着松溪县最南边的郊外转了几圈,附在程夏的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然后双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对着零落的几个房子学狼嚎。
很快有房间亮起了灯,还有大人抄家伙什的动静,但是除此之外却没有别的异样。杨大郎纵马又往松溪县的北边而去,同样对着北边的院落狼嚎了几声,很快,杨大郎听到不远处有孩童的哭声传了出来,很快有一个男人粗嘎的声音对着哭泣的孩子训斥着,还伴随着鞭打的叫骂声。
程夏双手顿时攥紧,狠踢马腹直接朝着最北边第二家的院子冲了过去。
快速的翻身下马,直接攀上高高的墙头跳了进去,进了院子对着孩子哭声传来的房间踹门进去,就看到一个高壮的男人正挥着鞭子要往哭泣的孩子身上抽,程夏飞起一脚将他踹到了墙上,赶紧将孩子扶起,待他抬起脸来却发现不是小龙,正有些失望,就听到旁边有一阵低低的啜泣声,程夏猛地回头,果真就见到小龙正抱着自己的脑袋将头狠狠的埋在膝盖里,浑身都是止不住的颤抖。
程夏看的一阵心疼,赶紧将小龙抱了过来,小龙一阵瑟缩,不住的往旁边退,程夏赶紧说,"小龙,是大娘,是大娘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还没等小龙有回应,那边被踹飞了的人伢子抹了抹嘴角流出的血,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他娘/的,挥起鞭子就往程夏身上打。
紧跟着进门的杨大郎狠狠的握住鞭子,使劲一甩,那姓汪的人伢子直接又跌了回去,"他娘/的你们到底是谁,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爷爷这里也是你们能闯的,识相的赶紧滚出去。"
程夏看着小龙胳膊上都是伤痕,额头脸上也都是血点,看一眼其他的五个孩子,遍体鳞伤的脸上透着畏惧和胆怯,程夏的心顿时一拧,她回头看向杨大郎,"弄出去吧。"
杨大郎点点头,直接将姓汪的从地上拎起来往门外扯,姓汪的一路骂骂咧咧,却在出门不久就乍然消了音。
程夏看小龙怯怯的抬头看她,顿时张开怀抱,期待的看着小龙,"大娘来了,大娘来接你回家。"
小龙憋着嘴眼泪哗哗的流,他怔怔的看着程夏,突然哇的一声直接扑到了程夏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程夏心疼坏了,这孩子是真受委屈了,小脸都憋得青紫。
刚刚挨打的小家伙讷讷的拉了拉程夏的手臂,"你能接我们回家吗?"
程夏看着他们带着害怕和期待的眼神,连忙点头,"回家,我把你们都送回家。"
人伢子有一个马车,杨大郎将马解下,换上自己的汗血马,让所有的孩子都进了车厢,然后往崇安县走。
王寒箫一看这么多人回来,顿时一喜,想抱抱小龙,结果小龙咧着嘴就要哭。程夏知道他心里还在害怕,于是对着寒姨歉意的笑笑。
王寒箫点点头,看着马车里走下来的其他几个孩子,直接说,"今晚先让他们睡在我这里吧,等到明天我让小武帮忙找到他们的家人,到时候再把他们送走。"
程夏感激的看着王寒箫,"寒姨,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寒箫看小龙红肿着一双眼,心里也是疼惜不止,"你快点回去吧,让孩子好好睡一觉,他肯定吓坏了。"
"好!"
回去的路上杨大郎将马车车厢扔在了荒郊野外,嫌脏。
到了清献村,小龙已经睡熟了,程夏看着村西头破屋里仍有光亮,心头一动,让杨大郎抱着小龙先回去,她去去就回。
刚想溜到破屋的后面,就见破屋里走出了那个王哥和翠花,程夏险些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她赶紧藏在一旁的杂草中,就见王哥伸手摸了一把翠花的胸脯,淫荡的笑笑,"满意了?孩子给你弄走了,房子也给你弄到手了,银子也给了你一半,够对着住你了吧。"
翠花娇羞一笑,"我怎么听说程夏那女人又回来了。"
"回来了正好,把她的银子都弄到咱手里。"王哥毫不在意的说完,看时间也不早了,村民都睡下了,便说,"我先走了,明日戌正时分再来。"
看翠花送走王哥回了屋,程夏从草丛中站起身来,这一切果真跟她脱不了关系。他们竟然敢对小龙下手,她再不会手下留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女人和那群赌徒,该去大牢里度过余生了。
回了竹舍,看着小龙已经睡下,程夏沉声对杨大郎说,"帮我个忙,明日一早去镇上一趟,将杨猎头找回来,戌正之前回来就行。"
"你要做什么?"杨大郎问。
"为林琇和小龙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