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威严的声音,带着丝丝怒气。
林兰淑心里一个咯噔,搭在椅子上的手愕然收紧,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担心顾棠会胡说八道。
但是如今她就不敢确定了。
顾棠察觉到林兰淑慌乱的情绪,并未说什么,“前些日子不小心从石梯上摔下来,才伤到了,多谢娘娘关心。”
沈府的腌臜事,她不想让叶茹知道。
闻言,林兰淑心下一松,还算这个死丫头识相,没有告黑状。
然而,叶茹端起手边的茶盏,状似无意道:“沈夫人,今日本宫不止是来看棠棠的。”
“南阳王府虽掌管了南北漕运,但这是长公主下放的权力,本宫想了想,让其他家插进来,总归是不妥当的。”
林兰淑脸色一白,知道这是女人对她的敲打,但是她舍不得放弃这么大块肥肉。
于是疯狂给女孩使眼色。
顾棠歪了歪脑袋,一脸认真的问道:“母亲,你眼皮抽筋了吗?”
林兰淑抵紧了后槽牙,连忙收回目光,强扯出一抹笑容,“娘娘说得对,是臣妇思虑不周了。”
表面赔笑的她,心里都快怄死了,方才叶茹分明都同意沈家接管一小部分的漕运河段了,这死丫头一来,却马上变了主意。
顾棠也是,明知道南阳王府只要分一点点羹给沈家,就会有数不尽的银子,还故意搁着那胳膊在叶茹面前乱晃。
叶茹反悔了,也不知道求个情。
这一年多,沈家真是白养她了,吃里爬外的白眼儿狼!
丢了一桩大生意的林兰淑,将所有错都归到女孩身上,却没意识到,这一年多南阳王府扶持沈家,全是看在顾棠的面子上。
叶茹也不管林兰淑心情如何,闲聊两句,便带着顾棠离开了沈府。
膳味居,雅间。
顾棠被叶茹刚领进去坐下,就有不同的伙计轮番上菜,两个人,硬是摆了满满一桌,还全是她爱吃的菜。
“棠棠,快吃。”
叶茹细心地将松鼠桂鱼的刺给剃掉,把鱼肉夹在顾棠碗里,挂着笑意的脸后,是满满的心疼。
她们刚遇见的时候,女孩还白白胖胖的,现在,都快瘦脱相了,可见棠棠在沈家的日子,并没有表面上过得那么好。
明明是亲生女儿,却要对外宣称是养女,沈家人真是过分。
可叶茹终归是个外人,顾棠又那么喜欢沈家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南阳王府多扶持沈家,希望沈家人能待棠棠好些。
看着碗里白嫩的鱼肉。
顾棠心中一涩,也夹了一筷子叶茹爱吃的菜,“谢谢娘娘,您也吃。”
叶茹注意到她跟猫儿一样瘦弱的手腕,忍不住起了拐带的心思。
“棠棠,你与言言定亲也有一年了,不如择个好日子,明年成亲如何?”
成……成亲?!
顾棠听了这话后,吓得差点被鱼肉呛住,她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娘娘,我……我还不想成亲。”
然而脑子里升起来的第一个真实念头,却是墨司宴知道了肯定要掐死她。
发现女孩微红的耳根,叶茹只当她是害羞了,“我开玩笑呢,吃菜。”
心中,却暗暗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中途,叶茹将外边的侍女唤来,让她点三个菜给慕承言送去,随后,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棠棠,说来也奇怪,昭阁今年搞了个什么草药,说要奖励给这次新生中的榜首,惹了好多隐世家族的小辈来报考。”
顾棠蹙眉,“昭阁,什么草药?”
可是她分明记得,前世昭阁的新生入学考试,并未有任何彩头。
当今北齐朝,长公主把持朝政、大权在握,刚弱冠的幼帝不过是个傀儡。
昭阁就是长公主广纳人才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培养女性的机构,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为朝中贡献了不少女性官员。
每年参考人数几千,最后能留下来的,却不过一百多人,十分难进。
说起来,前世沈瑶瑶那个半吊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入了昭阁。
叶茹回答:“好像……是叫九尾草吧?”
九尾草?
顾棠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整个人忽地怔了一下,她瞳孔微微张了张,声音颤抖道:“娘娘,真的是九尾草吗?”
前世,叶茹是突发顽疾,她看遍古医书籍,终于调配好治愈的药方,却缺了一味重要的药材。
它就是九尾草。
九尾草非常罕见,距离上次出现在文字记载中,还是在十几年前的南疆。
南阳王府动用全部力量,都未能找到它,最后叶茹油尽灯枯,死在了顾棠的怀里。
对此一无所知的叶茹,点了点头,“就是九尾草,言言昨天才跟我提过。”
“棠棠,这九尾草有什么作用?你好像很感兴……”
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棠打断。
“娘娘,我跟承言哥哥很久没见了,今天可以让我去昭阁给他送午饭吗?送完我就回来陪您逛街。”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报考昭阁的最后一天了,她得赶紧去报名。
女孩因为欣喜,双颊染上一片浅粉的红晕,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和激动的光芒。
而落在叶茹眼里,这就成了少女的怀春心事,她掩嘴一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
昭阁。
顾棠:“……”
是她脚迈得不对,还是脑子产生了幻觉,不然为什么令人闻风散胆的燕王殿下会出现在夫子的位置上,旁边还赫然立着“报考处”的木牌。
女孩讷讷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见状,墨司宴挑起那双灿若春水的桃花眼,起了逗弄的心思,“三个人一起生活,我是真的不行。”
狎昵的眼神,瞬间勾起昨日的回忆。
顾棠抿唇低头,慢吞吞进去道:“公子误会了,我是来报考的。”
平静的声线后,是爬满红绯的耳根,和恨不得钻进地下去的羞愤内心,可偏偏昨日的胡话是她自己亲口而言……
不过好在墨司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十分散漫地执起毛笔,“名字、年纪、父亲官职。”
顾棠捏紧手中的食盒,心中闪过一丝懊恼,早知会遇上墨司宴,她就乔装打扮用个假身份了。
纠结之下,她还是将自己的真实信息报了出来,“顾棠,十六岁,父亲是从五品工部司员外郎。”
“顾……棠?”
清润的嗓音带着疑惑,轻轻拖长的尾调,裹上一丝挠人的黏腻感,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顾棠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想快点结束跟他的对话,“左顾右盼的顾,海棠花的棠。”
前世只要这狗男人发出这种腻歪的声音,必定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儿。
果然,墨司宴仅写下一个顾字,就顿住了笔,他笑意盈盈道:“这棠字,我突然忘记怎么写了,只能劳烦顾小姐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