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飞从地上缓缓起身,视线落在她脸颊上,微拧的眉心透着一点心疼,“你脸怎么了?”
顾棠见他自顾自的模样,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出去。”
要是平时,沈于飞早被顾棠气走了,但是他只要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就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明明顾棠没做错什么,可是落在母亲嘴里,就是她不懂事,就是她恶意针对瑶瑶,瑶瑶竟然也说自己不怪姐姐。
这简直太没道理了……
可傲娇如沈于飞,就算是求好,也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
“顾棠,我代瑶瑶跟你说句对不起,今天的事,确实是她错了,不过她也是被人威胁,你作为姐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顾棠不屑地笑了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替沈瑶瑶道歉的?”
沈于飞没注意女孩脸上的不耐烦,见她不再赶自己走了,以为还有戏,轻松地笑了笑,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拧巴了。
“家里因为你,其实最近都挺不开心的,不过只要你愿意跟瑶瑶和谐相处,我保证以后对你们两个妹妹都一视同仁。”
“哥哥们、母亲和父亲那边,我会帮你说好话的,他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服个软,他们肯定能接纳你的。”
其实若不是顾棠一直欺负瑶瑶,他还是挺喜欢这个亲妹妹的。
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哥哥们从小就不爱带他玩儿,瑶瑶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两个人感兴趣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只有顾棠懂他喜欢什么,愿意把精力用在家里人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的东西上,还会鼓励他继续坚持下去。
顾棠不是傻子,此时也听出来沈于飞是在求和,若是上一辈子自己听了这种话,肯定高兴地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无比恶心,“你们沈家人开不开心,要不要接纳我,现在都跟我没关系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也不觉得沈于飞是真心实意服软的,不过是因为最近她的转变,让这位娇纵的大少爷不习惯罢了。
对面。
沈于飞已经震惊得懵住了,女孩说这话时,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可是以前这双眼睛看向他时,里面装着的永远都是亲近和宠溺的爱意。
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直到顾棠要走进屋里,沈于飞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拉住她,“顾棠,我已经对你低三下四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是这种态度?”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面对气急败坏的少年。
顾棠平静地注视着他,“去年半夜,你说你想吃我做的馄饨,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时辰,结果被你的小厮拒之门外。”
“第二天面对你的抱怨,我还要笑着认错,这才叫低三下四。”
沈于飞梗着脖子狡辩,“我当时等你等得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你用的着翻旧账吗?”
“你真的睡着了吗?明明我走后,还有小厨房的人送东西进去,你不过是想捉弄我替沈瑶瑶出气而已。”
沈于飞愣愣地盯着女孩,气愤的情绪戛然而止,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以为她不知道的。
“你知道为什么还认错……”
顾棠噙着笑,“因为在意,因为不想让哥哥烦心,如果认错可以让哥哥开心一点,那就道歉,够低三下四吧?”
现在回头看去,上辈子的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上赶着被虐。
沈于飞听完顾棠的话,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穴疯狂跳动,像是要炸裂开来,耳边全是嗡嗡的杂音,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以为顾棠没有底线的讨好和忍让,多半是为了融入沈家,巩固自己真千金的身份,因为正常人哪里会没有脾气的。
然而她真的只是为了让他开心。
“我,我当时……”
他张动着嘴,想要为自己以前的行为道歉,却被面前的人误会了。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都跟我没关系,那些虚情假意的辩解,还是留着对你自己说吧。”
“话也说完了,可以放手吗?”
感受到手腕越来越重的力道,顾棠也不恼,只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眸子,静静望向他。
沈于飞被她划清界线的行为刺痛了双眼,他张大了眼睛,妄图从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
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的眼神疏离地就像一只街边冷漠的猫,看他一眼仿佛都是在施舍。
沈于飞再不甘心,也只能松手,顾棠的波澜不惊,衬得他愈发失态,好似一个纠缠不休的疯子一般。
可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回去,心存最后一丝侥幸道:“顾棠,你今日若不答应我的和好,以后后悔了可别哭着鼻子来求我原谅!”
“啪嗒!”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偌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沈于飞一人。
面对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他都快要气死了,心头涌上满满的无处发泄的怒火,还夹杂着几抹不安和心烦意乱。
顾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
*
燕王府,膳厅里的奴才们都低着头,上菜更是屏住呼吸,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引起自家主子的注意。
墨司宴夹了一筷子菜:“吃。”
小团子撅着嘴,指了指字条上写着的“姐姐”两个字,倔强地把脑袋扭开。
墨司宴继续把菜送到他嘴前:“明日,我就把她请过来,你先吃饭。”
墨弋气鼓鼓地捏起毛笔,哗啦写了一大堆——骗子,你大前日、前日、昨日都是这么说的,姐姐根本没来!
墨司宴眯起眼睛:“墨弋,我最后说一遍,吃饭。”
墨弋执拗地指着“姐姐”两个字,不肯对自家九哥低头。
见他态度坚决,一副顾棠不来就不吃饭的模样,墨司宴也不惯着,吩咐下人把饭菜都撤了,“他不吃,你们也别浪费功夫再劝。”
小孩子没什么自制力,饿得不行了自然会吃,所有大人都是这么想的。
墨司宴也不例外,只把小团子的绝食当成小小的插曲,然而一天后,当下人来报世子殿下饿晕过去的时候。
他才发觉自己小看了墨弋。
半个时辰后。
燕王府偏僻的一处小门,挂有谢国公府标识的马车停在那里,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从里面下来,步履急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