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前,冯玉秀很意外地收到一封外省的来信,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封信。
写信的人叫陈俊东,她搜寻了整个记忆,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甚至是梦中,都没有梦见过。来信的地址也很陌生,是邻省的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小镇。
让她感到非常奇怪的是,信里那人竟然对她很了解,好像就生活在她身边。可有些漏洞,虽然那个人信中说他有亲属在这个小乡镇,还说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见了她,可那人明显是在撒谎,学校上学期根本没有把获得好成绩的同学写在榜上,光荣榜那是以前的事了……
那人说要和她交笔友,笔友小乡镇里还真没有人听说过。她很迷惑,又有些惊慌……她想和好朋友商量一下,可不知道怎么开口,突然出现这么一封信,并不是很好解释,再说她性格太腼腆了。想告诉老师,琢磨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作罢了。
正在她心里很矛盾,犹豫到底该不该回信的时候,她收到了第二封来信。同时,还有一个包裹单。
那个人在心中很诚恳地希望她能回信,很希望得到她的消息。
冯玉秀去乡里的邮局取了包裹,邮来的是八本书和十二本杂志,这些竟然都是她喜欢看又没有钱买,也借不到的……
“玉秀,谁给你邮的书啊,太好了,太好看了,真羡慕你……”
“玉秀,真是你说的一个亲戚家的哥哥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秀,那本《基督山伯爵》第一册,你看完了吗,这个礼拜天能不能让我带回家看……”
“这《大众电影》太好了,张瑜长得真俊。可惜我们看不到新电影,听说县里的人能看到。这,还有电影插曲的歌谱……”
“看,这本书的故事老精彩了……”
……
宿舍里,坐在大通铺上的舍友们议论纷纷。冯玉秀收到那么多书,她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小小的宿舍,这么多书是瞒不住的,估计明天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也都会知道。不爱出头露面的冯玉秀必然会成为班级的焦点。
这个时候,偏僻乡镇的学校,无论是谁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书,都是令人羡慕的。更别说这里面很多书和杂志,乡里根本就买不到。没有钱不说,去县城对她们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这些问话和议论,冯玉秀仿佛没有听到,她默默地翻看着手里的《宁省青年》,心思却没在书上。
“无论怎么样,该回一封信了,这是礼貌的问题,不能这样无动于衷……人家都随信带了邮票,还有这么多书,这要多少钱啊……那个人,学习一定很好,信里面很多成语,语句优美,字写得比老师都漂亮……和这样的人叫笔友一定能提高自己……”
她浮想联翩。
“周日给那个人写信?不行,后天学校就放农忙假了,家里该收地了,作为主要劳动力,没有时间。回家也没有地方把信寄出去。一会就写,明天就邮走……或许那个人真的很希望回信……”
夜深了,宿舍熄灯了,昏暗的油灯下,在一张破旧的课桌上,冯玉秀铺纸在桉,提起了笔……
她是很勤奋的学生,经常这样学习,没有人知道她这次是在写人生的第一封信……
“陈俊东,你范读一下《回延安》的第一段。”
初二八班的第四节课是语文课,钱眼镜期许的目光看向陈俊东。
陈俊东的朗诵一直很出色,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听他读课文是一种享受,就连对学习很挑剔的钱眼镜也不例外,这么好的诗歌,别人读白瞎了。
陈俊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此刻,他强忍不适,脑袋里除了“怎么又这样了,怎么又这样了……”外,是空白一片……
昨天下午放学,他和高静雯、周峰去了筹备中的家具厂。高静雯的能力真的出类拔萃,各个方面都考虑得很仔细。并且已经招到十多个工人了,正在由一个刚退休的八级老木工师傅进行培训。
家具厂就要开业了,即使是甩手掌柜,他也必须亲自检查整个的准备情况,尤其是安全的问题。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可回来的路上周峰找的快报废的解放汽车除了问题,刹车失灵,翻到了沟里。
高静雯和陈俊东坐在驾驶室里,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随车回家的两个工人受伤了,一个腿动弹不了了,一个胳膊明显骨折了。周峰的额头也擦破了一大块皮,出了不少血。
到医院忙活到清晨三点多钟,受伤的人都没有什么问题了,陈俊东才回家。一觉睡过了头,早饭没有来得及吃,就上学了。
他本以为只是一顿不吃没有什么问题,可没想到这一段他虽然吃的很多,但是除了和楚傲南姐弟俩吃了一次大餐,其他时候多是粗茶澹饭。食物中所含的能量或者说是营养远远不够他身体和脑力的消耗,这又到了能量耗尽的临界点了。
“老师,班长他好像不舒服,哎,倒了……”
戴诗雅看出了异常,正和钱眼镜解释,陈俊东已经倒了下去,戴诗雅一把抱住了他。
教室里一片慌乱……
“别乱,马文斌、章礼、栗伟、和我送他去医院,其他班级干部负责维持好班级纪律……”
钱眼镜大声吩咐道,他很焦急,不知道陈俊东为什么突然就昏迷了。
“老师,我也要去……”
“我也去……”
刘焕杰和戴诗雅几乎同时开口说。
钱眼镜已经顾不得回答了,背起陈俊东就向医院跑去,章礼等人也马上跟了上去。
“走,我们也去。”
戴诗雅对一边对刘焕杰说,一边跑出了教室。
职工总医院离学校一公里多距离,钱眼镜几个人轮流背着陈俊东尽可能地快速奔跑……
到医院做了检查,心跳缓慢,血压很低,呼吸微弱,血氧饱和度也很低。但是一直很平稳,没有变坏的迹象。这种情况医生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们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是饿的,一定是饿的!他和我说过必须每顿都吃很多东西,快给他喂东西……”
戴诗雅哭喊着说。以前她一直认为陈俊东说自己是大肚汉是开玩笑,看来是真的。
“对,好像是这样,医生,你快想办法补充营养……快点,快点。”
钱眼镜着急地催促道。陈俊东曾经和他请过假,专门出去买东西吃,说不吃不行。
“他现在吃不了东西,快打葡萄糖……”
医生经过提醒,终于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