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到齐，大伯一挥手：

“出发。”

三十多人迤逦跟在大伯后面，除了拉纸钱和炮仗，贡品的电三轮，所有人都需要步行。

全村上坟基本上都是这个点。去村北的马路上挤满了人群。

大伯是个非常守旧的人，家里的男丁只要满三岁，必须上坟。

零下四五度的天气，刮着呼呼的北风，把小家伙们冻的嗷嗷叫。

“谁家孩子谁教育，给他们好好上上课！”

大伯不满的吼了一嗓子。

在他看来，一路上哭哭啼啼是对祖宗的亵渎。

五弟领着他六岁的儿子小步跑到张大帅跟前，高兴的说道：

“二哥，给你转钱。”

张大帅一愣，见他眉飞色舞，知道他肯定赢钱了。

“运气不错啊。”

张大帅说道。

五弟有些尴尬的说：

“别这么大声音，一部分是我在他姥爷家赢的钱，一部分是这兔崽子的压岁钱。马上还你，不然输光就没戏了。”

初二去丈人家，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姑姑姑父，哪个不给200块压岁钱。五弟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舅舅，姑姑都只有一个小孩，赚翻了。

“压岁钱你也动，真是狼心狗肺啊！”

张大帅瞪了他一眼。

五弟不理张大帅骂他，笑呵呵的说道：

“10箱饮料就算了吧，你也不缺这点。”

张大帅能说什么，只能算了。

张家坟地占地两亩，周围一圈松柏围绕，都是去年大伯带着大家种的。

沙滩地不容易活，已经有七八颗死了。

花圈，烧纸，上贡品，点烟，倒酒，每个坟头上都压纸，一圈忙完之后，大伯带着大家磕头，然后就是打扫周围的杂草。

一边干，大伯一边说道：

“年三十晚上商量的事情马上落实，各家摊钱，婆娘们要是闹，你们让她们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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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晚上，长辈们商量着给张大帅老爷爷立碑，给张大帅的三位爷爷立碑。

为了这点小事，家族里的人不出意外的吵起来。

给爷爷立碑不用吵，谁的爹谁掏钱。

给老爷爷立碑，掏钱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张大帅的老爷爷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开枝散叶，又生了不少儿子。

问题出来了。

照理说，给老爷爷立碑，掏钱按照三个爷爷出，各拿三分之一。

可惜三个爷爷都不在了，各自生的儿子数量不同。

拿张大帅这一支来说。

他爷爷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伯，张诚和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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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爷厉害，生了五个儿子。

三爷爷差一点，三个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给老爷爷立碑，大概需要花两万块钱。

按分支出钱，张大帅这里三家出七千块，每家不过两千多。

二爷爷五家合起来出七千块，每家一千多。

三爷爷那里只有小叔一个人，七千块他一个人掏。婶子当场就不同意。说是应该按照孙子辈（张大帅父亲这个辈）数量分，大家平摊。

九个孙子平分，小叔只需要掏两千多。

男人们倒是无所谓，家族观念强，思想过关，不计较这些，小叔自己都说了，怎么分钱都行。

女人们就不同了，凡是家族不和的人家，90%都是因为女人闹掰的。

张大帅听李曼念叨过，家族里的媳妇们都对小婶子不满。

没办法，屁股决定脑袋，你让他输三千块可以，掏一分钱都不行。

张大帅对这事倾向于小叔，三爷爷只有一个儿子不是他的错。老爷爷是大家的，让他一个人承担七千多确实不公平。

大伯这样说，张大帅有些吃惊，不是正在商量吗？什么时候把这事定下来了。

张大帅赶紧跑去问老爸，老爸告诉他是昨天决定的。大伯召集大家一起合计了一下，按照三个分支给钱，不能改变。

“小叔同意了？”

张大帅问道。

“你小婶子当场就翻脸了，连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张诚说道。

张大帅看向小叔，小叔脸上冷冰冰的，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这个时候，二爷爷那边一个孙子忽然喊道：

“大伯，咱们张家好不容易出了以为大老板，能者多劳，应该让张大帅也表示表示。”

张大帅心里立刻MMP的骂起来。

长辈们的事情，你掺和个屁啊！

不是张大帅没有觉悟，而是有长辈在，轮不到他们这些小的发表意见。

大伯看了一眼张大帅，有些为难。

让张大帅出钱，不和规矩。

不让张大帅表示一下，别人会说他偏袒自家孩子，一碗水端不平。

见大伯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字，张大帅站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咱们这些小辈是应该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样吧，这些松柏都死了，我出钱买10颗新的种上。”

然后看向二爷爷家的小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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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就让他负责栽树吧。一定要养活，不然你出钱补上。”

沙滩地栽树，需要每隔一天浇水，连续一个月才能养活。这里是坟地，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出水井。

光是从家里拉水浇树就能累死他。

这也算是张大帅对他的回应。

张大帅这样一说，众人纷纷附和。只有小林脸色不好，本来想激将张大帅，没成想张大帅两句话就把他套进去了。

大伯赞许的看了一眼张大帅，为自己这个侄子暗中点赞。

公平起见，他张口说道：

“一个人浇水怎么行，你们所有人都上。老大，你给大家分割组，安排一下栽树浇树时间。张大帅工作忙，不用回来帮忙。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一颗松柏大概10到30块不等，看粗细和大小定价。张大帅出三百块不是什么难事。

本来这些树种的时候他就没有出力，出钱是应该的。

杂草堆成一座小山，张大帅掏出打火机，立刻被老大叫住。

“别点火，村干部会抓的！”

幸亏老大喊的及时，不然真就点着了。

“现在管这么严吗？”

张大帅吃惊的问道。

上面查环保，很多厂子都封了。农民们怨声载道。

没成想连一把火都不让点。这也太过分了。

“不想让我们买烧鸡，你就别点。”

买烧鸡是俗话，也就是去看守所看望的意思。

“腊月二十八，村里老黄家家具厂被封，推土机和勾机一块上，武警都来了，你说厉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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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凑上前说道。

见张大帅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五弟接着说道：

“去年咱村的刘风就因为装了一车垃圾倒在了废弃的鱼塘里，结果被警察找上门拷起来，进去看守所待了三个月，年前才放出来。当官的如今一个个都是神经病，看谁都想抓。”

五弟说的绘声绘色，动作配合的很到位，画面感十足。

“这么恐怖。”

张大帅感叹道。

“那可不。你整天在大城市待着，感觉不到而已。”

张大帅看了看其它人，表情都很认真，看来五弟没有夸张。

“呼！幸亏我干的这行不用担心环保。”

“嘿嘿嘿，这叫阴差阳错。”

老大附和道。

张大帅勐然想起来，怪不得云山商贸腊月里的生意如此火爆。

薄辰友工作能力强是一方面，环保才是主角。

那些残损，临近过期的商品，根本没有办法拉到垃圾场处理，偷着扔掉更不可能，商家只能白菜价处理给云山商贸这样的公司。

这样算下来，环保对张大帅是个大好事。

最好继续不问青红皂白的一刀切，越狠越好。

“愣着干嘛，干活！”

张诚呵斥张大帅。

张大帅老爸别的本事没有，只能欺负张大帅跟张小美。

早上九点，清理完祖坟，大伯带着大家离开。

张大帅有两个姑姑，她们今天回来烧纸顺便在大伯家吃饭，这一支的人都要去凑热闹。

新女婿头几年来还很新鲜，时间长了也就那样。

张大帅跑去吃饭喝酒，送走两位姑姑姑父和表兄妹们，然后跑回家睡觉。

昨天晚上夏溪可劲的折腾，张大帅还真有些吃不消。

第二天一早，张大帅把饮料装满汽车，又买了些鸡蛋，饼干之类的东西，开始走亲戚。

李曼一共三姐妹，张大帅没有舅舅。

张大帅计划今天一天把两个姨姨走完。

肯定先去二姨家。

张大帅对她没有感情，礼节还是要有的。

放下礼物，说两句话然后去三姨家落脚，在那里吃饭喝酒。

来到二姨家楼下，张大帅心里非常抵触。

整理一下情绪，张大帅提着礼物上电梯。

按响门铃，门开了。

表哥志飞看到是张大帅，高兴的拉着他进门。

“知道你今天来，一早等着你了。”

志飞跟张大帅关系不错，从小一起在姥爷家长大，很有感情。

要不是因为有他在，张大帅还真就不想来了。

“哥，今天不出门？”

张大帅笑呵呵的问道。

“不出门，在家专门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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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家今天还有客人要来（志飞爸爸那头的），不光厨房里，连客厅茶几上都是饺子菜肴。

“幼，今天来的人肯定不少？”

张大帅打眼一看，赶紧问道。

“我姑姑她们要来。”

志飞回答。

“哦，在直隶北部当院长的那位。”

张大帅张口说道。

怪不得准备的这么丰盛，原来是招待贵客。

二姨是个势利眼，不是贵客根本不搭理。能跟你说上两句话就是优待了。